好事将近
好事将近
婚事定在霜降那日。
寰远侯府与定国公府联姻,邺都上下皆翘首以盼。两府往来车马不绝,聘礼、嫁妆、宴席单子堆满了管事们的案头。
百里氏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从陇南赶来,住进了寰远侯府西侧的别院,每日与崔氏族老商议婚仪细节。
卢思菀比谁都忙,她一手揽过采买绸缎的差事,拉着崔泠连逛三日西市,将邺都最好的绣坊翻了个底朝天。
“这匹云霞锦做嫁衣外袍,”她指尖拂过一匹绯色织金缎,“里衬用越州轻纱,绣上暗纹忍冬,既合你性子,又应了阿满栽的那株。”
“你倒比我还上心。”
卢思菀扬起下巴:“那当然,我可是要当送嫁女眷的。”
百里琂近日也不得闲。他白日处理侯府事务,入夜还要批阅朔风送来的文书。这夜他正伏案疾书,忽听窗棂轻响。
崔泠蹲在窗台上,手里拎着个食盒:“夜半办公,是否需要送膳?”
百里琂挑眉:“翻墙的本事倒没生疏。”
“走正门多无趣。”她跃入室内,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桂花圆子,“新桂煮的,尝尝。”
百里琂忽然按住她手腕:“沾了墨。”
崔泠低头,见他指腹擦过自己腕间一点墨痕,许是白日里拟宾客名单时不小心蹭的。
然而,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却久久未松。
满城都在议论这场婚事,茶楼里说书人已经开始讲“青鸾玉印定姻缘”的新编话本,西市绸缎庄的云霞锦售罄,连宫中都赐下十二斛明珠为贺。
众人忙碌之时,崔泠独自去了趟城郊。
山丘立着座坟,是崔泠给宋大山立的新坟。她取出自己酿的松苓酿洒在坟前,“阿满在北境很好,我也很好。”
婚期将至,崔泠正在试穿刚送来的嫁衣,忽听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阿姐!”
她还未转身,就被一个身影从背后紧紧抱住。
崔泠转身,捧着阿满的脸细细打量。少女肤色比离京时深了许多,眉宇皆是坚毅的神采。
阿满咧嘴一笑:“嫂嫂说,再不放我回来,你就要穿着嫁衣去北境找我了。”
回到邺都的阿满比卢思菀还要忙上三分,她甚至还揽下了训练送嫁侍卫的差事。
演武场上,一队护卫操练得叫苦不叠。
“手腕再压三分!”她一个侧踢扫倒偷懒的小厮,“就你们这样,防得住什么?”
一旁的苏容蕙看得目瞪口呆:“这孩子在北境都学了什么。”
“可不止呢。”楚云舒不知何时出现,唇角微扬,“上月她领着将士端了狄人一个斥候窝,缴获的弯刀现在还挂在烽燧台上。”
正说着,阿满已经翻身跃上箭靶场,张弓搭箭一气呵成。羽箭破空而出,钉在百步外的红心。
“好!”护卫们轰然喝彩。
阿满却转头看向崔泠,“阿姐,不如再训练他们射箭吧?万一婚宴上有人抢亲……”
“胡闹。”崔泠笑着扔给她一方帕子,“擦擦汗。”
崔泠将阿满赶回府中歇息,阿满嘴上应着,转头却溜去了礼部衙门。
她熟门熟路地绕过后院那株老梨树,正巧撞见卢景淮出来,他正捧着卷宗沉思,阿满故意踩断一根枯枝。
卢景淮蓦地擡头。
四目相对,阿满歪头一笑:“卢大人好忙啊。”
卢景淮盯着她看了许久。眼前的少女发辫高高束起,眉间多了几分英气。
“舍得回来了?”他合上卷宗,“我还当你要婚宴当日才肯露面。”
阿满挑眉:“这话听着怎么酸溜溜的?”
“不敢。”卢景淮转身往值房走,“只是好奇,北境的风沙比邺城的蜜饯梅子更有滋味?”
阿满小跑两步跟上:“你怎知我带了北境的沙棘果?”她从怀中掏出个小布包,“比黄连还苦,专治阴阳怪气。”
卢景淮终于绷不住笑了。
卢景淮告假半日,带着阿满去了邺都如今最负盛名的醉仙楼。二楼雅间,小二上了招牌的炙羊肉、金丝酥饼并一壶桂花酿。
卢景淮给她斟酒,“你离京后新出的花样。”
阿满咬了口酥饼,金黄的糖丝拉得老长。她满足地吃着:“比军中的硬馍香多了。”
“听说你射落了狄人斥候?”
“第一次太紧张,箭偏三分,只射中肩膀。”她比划着,“后来就稳了。”
卢景淮想起去年此时,这小姑娘还缠着他带她吃好吃的,如今谈起生死竟如此平静。他的目光落在阿满腰间的匕首上:“看着不错。”
“嫂嫂给的。”阿满解下,手腕一翻,匕首在她指尖转出个漂亮的刀花,稳稳归鞘。
阿满轻点酒杯:“卢大哥过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