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长风
北境长风
马车碾过碎石路,阿满掀开车帘,入眼是连绵起伏的荒原。邺都的亭台楼阁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苍茫的天地与呼啸的长风。
肖铎策马靠近:“前面就是关口了。”
阿满眯眼望去,远处灰褐色的城墙如巨龙盘踞在山脊上,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和画上不一样。”卢景淮给的舆图再精细,也不及亲眼所见的震撼。
车帘忽然被劲风掀起,风卷着砂砾猛地灌进来,呛得阿满连咳几声。
“北境的风都带刀子。”肖铎笑道,“且忍忍,再过半日就到驻地了。”
阿满用帕子捂住口鼻,却不肯放下车帘。她望着远处骑马放牧的边民,他们戴着帽子,歌声粗犷,与邺都的丝竹管弦截然不同。
临近夜暮时,车队终于抵达军营。
“满儿!”
熟悉的呼喊传来,阿满刚跳下马车,就见崔灏快步走来。
“大哥!”
楚云舒抱臂站在一旁,唇角含笑:“瘦了。”
阿满扑向楚云舒:“嫂嫂!”
楚云舒稳稳接住她,顺手捏了捏她的胳膊:“筋骨倒是结实了些。”
军营篝火熊熊,烤全羊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崔灏揽着阿满往大帐走:“给你备了接风宴,今日军中休沐。”
阿满有些忐忑:“我要说什么吗?”
楚云舒拍拍她的肩:“不必,你只管吃。若有人敬酒,我替你挡。”
清晨,阿满被号角声惊醒。
她裹着毛毯冲出帐篷,只见天际刚泛起鱼肚白,军营却已沸腾。士兵们列队操练,刀枪碰撞声不绝于耳。
“醒了?”楚云舒一身轻甲,将一柄轻剑扔给她,“来,我教你两招防身。”
阿满接住轻剑:“现在?”
“军营不养闲人。”楚云舒剑锋一指,“看好了,这招叫苍鹰掠雪。”
破空而来,阿满仓促格挡,虎口震得发麻。
整整一个时辰,她手掌磨出水泡。
“不错。”楚云舒收起木剑,“明日加练箭术。”
阿满瘫坐在草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忽然笑出声来。
半月后,阿满跟着军医学习包扎。
“伤口要压紧,对,就是这样。”老军医指导她给一名伤兵换药,“北境风沙大,伤口易溃烂,敷药后务必裹严实。”
阿满十分认真,动作也利落。
伤兵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打趣:“崔小姐手法比刘军医温柔多了。”
老军医笑骂:“再贫嘴,下次让楚将军给你换药。”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亲兵匆匆进来:“报——狄人小队偷袭粮道,崔将军已带兵追击!”
阿满心中一紧:“大哥一个人去的?”
楚云舒不知何时已站在帐外,卸下轻甲换上重铠:“我去接应。”她看了眼阿满,“你留在营中,帮军医准备伤药。”
马蹄声远去,阿满站在原地,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战场的残酷。
子夜,阿满提着灯笼巡营,这是她自请的差事,想熟悉军务。
路过马厩时,她发现草料堆旁蜷着个人影。
“谁?”她举起灯笼,竟是白天那个伤兵,正偷偷拆开绷带查看伤口。
阿满蹲下身,“伤口疼?”
士兵慌忙摆手:“没事,就是痒得厉害。”
阿满上前检查起来,发现伤口果然发红了。她从怀中取出温慈给的白瓷瓶,倒出一些药粉洒上去:“明日别去巡逻了。”
士兵感激地笑笑:“小姐心善,不过咱们北境军没有孬种,轻伤不下火线!”
阿满望着他憨厚的笑脸,忽然明白了兄长为何甘愿镇守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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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满蘸墨落字——
「阿姐:
北境已入冬,朔风凛冽,呵气成霜。初来时,手掌常被冻裂,如今已习惯。嫂嫂教我以羊脂混药膏涂抹,甚效。
军中生活虽苦,却极充实。晨起随将士操练,午后协助军医照料伤患,晚间则跟大哥学习舆图兵法。
前日第一次射中百步外的箭靶,大哥夸我手稳,嫂嫂说姿势不对,亲自矫正。她教我的回马枪已能连贯使出三式,虽不及她十分之一凌厉,但肖铎说,对付寻常匪寇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