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毒

解毒

穿了新衣裳的小鱼很高兴，还想拉着爹爹去城里转转，或许能碰上别人家的小孩呢，要告诉所有人她有新裙子穿超级好看的！

老父亲拗不过她，可中途却碰上来寻自家侄儿的天机堂二堂主何晓凤，方多病火速开溜让李莲花帮忙应付。等折腾完又拜别小鱼喜欢的漂亮姨姨和侍女姐姐，小朋友已经歇了出去炫耀的心思。

李莲花正纳闷闺女怎么不闹了，困了？不应该啊，这会儿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不好，青灰色衣襟上沾了一点红，应是在后山被乱石击中呕血之时沾到的，位置并不显眼，因而他也没注意。

“这个……昨晚爹爹是不是告诉小鱼今天要去后山找一种红色的泥，不小心弄身上了。”

红泥也是红，很合理吧？

小鱼皱着脸扭头，嘀嘀咕咕不晓得在念叨什么，隔了一小会儿转回来，认真道：“你是大人，不能骗小孩儿！”

她是小孩，懵懵懂懂，却很关心很在乎自己的爹爹。

李莲花蹲下身，手背蹭蹭她肉嘟嘟的脸颊：“是爹爹不对，受了伤怕小鱼担心，所以没告诉小鱼。”

短短的小手臂张开，学着爹爹平日哄她的样子抱上去，手掌贴在他背后轻拍：“没关系，小鱼不生气。还痛不痛？痛的话就要去看大夫。”

“爹爹自己也是大夫啊。”

小鱼眨眨眼：“那为什么不好好吃药呢？”

这十年他都快跟药分不了家了，但总是治标不治本，稍有些用的，被他锁好藏起来。

看不到会好受一些吗？

夜夜辗转反侧，叮嘱言犹在耳。

「我把小鱼托付给师娘，她一定会好好教导她的……

我的小鱼没有娘亲已经很可怜了，怎么能没有爹爹！

那我把一身武功都传授给她，等小鱼长大，能够保护自己了，我就去找你。

不行，你得看顾好她，万一遇人不淑碰到了坏人怎么办？

我……我会帮她把关，保护好她，等她……

李莲花，我希望你长命百岁，岁岁无忧。

……好，我答应你。」

若说那时他沉浸于伤痛之中，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迁怒一个无辜的孩子，没有这个孩子，她或许还能……但这两年多来小鱼从未离开过他，会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他、说要保护他，有小鱼在，他也可以暂时放下心结，真心实意地笑一笑。那段时间他的状态很不好，师娘有时会说他两句，至少别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可真的很难做到。是小鱼，还在咿呀学语、只会在榻上爬来爬去咧嘴傻笑的小鱼，捏住他一根指头，口齿不清地唤了声“爹爹”。

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小鱼于他同样如此，如何能舍下。

答应过她的，不能食言。

却始终不敢去触碰那些……遗物。

……

顾小鱼拉着她的小师弟走到高高的柜子前面，对她来说很高，但方豆饼一定可以。

“你说你爹的药放在那木盒子里？”方多病回头看了眼在灶台忙碌，却是默认了他俩闹腾的李莲花，依着小鱼的意思把柜子顶上的木盒取下来。

盒子不算大，也不重，方多病接过小鱼给的钥匙打开，里头码着两个巴掌大的药瓶，还有几样小物件，丑丑的小木雕，绣了不知名花样的帕子之类的，看小鱼总抱在怀里的鱼布偶就知道出自谁手了。

除此之外还有个旧荷包，上面的抽绳有些松了，露出暗黄的一角，像是……符箓？

方多病不好多看，拿出药瓶就重新把木盒放回原位，正想催促李莲花赶紧吃药，忽然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从药瓶瓶口散发出来的。

李莲花端着刚炒好的菜经过，瞧见方多病皱眉欲言又止且不敢置信的表情，心里的惆怅倒是消散几分，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没错，里面掺了血。”

“人……嫂子？”

“你可以不用称呼嫂子，顾夫人、李夫人或是小鱼她娘都行。”他俩年龄差距虽也没有很远，但这个弟弟李莲花是怎么都认不了的。

方多病没管那么多，趁着小鱼去拿碗筷，细问了下其中缘由。

真戳开这道伤疤，似乎也不像从前那样痛彻心扉，他近乎平淡地道来，因为他的病靠寻常药物治不好，大多毒物对他不起作用，而夫人的血很特殊，能化解他体内的毒，不过必须控制用量，制成药丸一月一粒，以内力逼出毒素方可。

他从不认为那人的血是他的救命良药，她从前过得太苦了，在她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过去经历的时候，他除了抱一抱她，什么都做不了。

再着急治病，也得先吃饭。

等小鱼吃饱了，李莲花打发他俩去河边洗碗，某些画面可不能让小朋友看到。

服下药丸后打坐，经脉深处两种毒对冲相抗，待真气运转贯通，果然周围一片狼藉。他歇坐片刻，起来收拾干净换了衣裳，没过多久孩子们就回来了。

要饭回来了……

两人皆是灰头土脸身上还湿淋淋的，方多病拎着一篮稀碎的碗，小鱼捧着唯一幸存的一只。

老父亲只觉得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