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梦
非梦
小家伙的睡眠一向都很规律,在娘亲的柔语轻哄下很快沉入梦乡,不过似乎也在担心醒来就见不到娘亲了,四肢并用紧紧缠抱,想挣脱开只怕会吵醒她的美梦。
李莲花头一回觉得这小东西有点碍眼,自己的闺女,算了。
四岁的小朋友总还是有点份量的,她还不大适应这具身体,一时间竟然抱不起来,李莲花帮忙扶着她坐起,往她身后垫了枕头让她靠墙坐。
做完这些,他有些僵硬地收回手,他有许多话想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也怕万一触犯了什么禁忌,这场“梦”就会醒来。
她腾出一只手朝他伸过来,泛着凉意,掌心是温热的,他顺着她的力道上榻。
“过来些,方便说话。”
挨坐在一起,没有任何目的性地闲谈,是他们从前最常做的事情,话题起初可能是晚饭时那道做失败的菜,他因为味觉失灵总弄不清楚该放多少调料,她会一遍一遍耐心纠正。最后聊着聊着会过渡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比如那些描绘着古老咒语的符箓。
他一向不信怪力乱神之事,她也不信,所以从未用过这种方式去见自己早逝的亲人。
如今保存下来的符咒,却是她在怀有身孕之后一张一张画下来,闲谈时一一向他解释其中含义的。她留下这个自己也无法确定,大概率只能求个心安的方式,所幸,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奇迹存在。
一句脱掉衣裳看看伤口让他飘远的思绪回笼,李莲花迟疑一瞬,底气不足地回应:“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你用的那些药我看过,光止血不够,伤口化脓怎么办?这两日在外面也不方便清理,你如今畏寒,几层布料闷着更难痊愈。”眉头轻拧,语含关切,目光带着几分幽怨,便越发像从前,“我明明只告诉过你符咒的用法,那些放血剜肉的法子你从哪找来的?”
他取来几味药,褪下衣衫由她检查伤势,微凉的指腹轻轻按在长出薄薄一层新皮的心口处。足有一指长的裂口,随着他的呼吸缓慢起伏。
“……小鱼想见娘亲,我岂能不答应。这些年我在调查南胤,这方面也有所了解,只是疼一疼罢了,管用就好了。”
“若我不回来,你还想这样做是吗?”
“小鱼不能没有娘亲。”他握住覆在胸前柔若无骨的手,衣袖半褪,小臂光洁,不似记忆中那般伤痕累累,“符咒已毁,这是不是代表你真的回来了,不会再离开了?”
“应该……还得再喝几日符水才行。”说来她是借尸还魂,需稳固三魂七魄,按照她幼时所学,至少三日内不能吃活人的食物,不能见阳光,“对了,小鱼那几根糖葫芦,我答应了她明天再吃,你明日买根新的回来,我再和她解释,她很乖,会听话的。”
李莲花挪近了些,手臂交缠十指相扣,可惜还有个小家伙阻隔在两人之间,暂时不能抱抱她:“小鱼的确最听你的话。”
“那是,她是我的小鱼!”小脑袋枕在她肩头,嘴巴呼噜呼噜,好像小鱼吐泡泡,抱在怀里软乎乎的,散发着一股甜甜的牛乳香,她低头亲了亲,怎么也亲不够。
一旁的孩子爹被冷落,总要喝点醋的。
“阿芜,不止小鱼需要你。”李莲花幽幽出声,“你说哄完了她就哄我的。”
她还不知道他吗,小鱼的粘人劲儿都是随了爹的。可眼下抽不开身,只能让孩子爹再等等了。
许是睡得熟了,小鱼身子放松下来,攥着娘亲衣裳的小手也慢慢松开,刚放下就滚进床里侧,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睡。
哄完小孩还有个大孩子,但大孩子不需要她多做什么,会主动凑上来抱抱,还根本不顾虑自己的身形,非要往她怀里钻。
“你当你是小鱼吗?李莲花……你很重!”
这人以前明明挺好哄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比小鱼听话,现在好了,让松手不肯,分开一点不肯,多说一句就亲一下,末了还黏黏糊糊地抱紧她说,方才她也亲了小鱼这么多下,扯平了。
“扯平个鬼,我亲的是她的脸。”
“嗯……我跟她不一样。”光是亲吻不过,李莲花下意识去摸她的脉搏,听她的心跳,反复数次,每次确认都会失而复得般长舒一口气,“阿芜,你不会走了,对吗?”
他的阿芜是世上最了解他最懂他心意之人,她会不厌其烦地给他答案,让他安心。
他从未失去她,他等到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