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令
禁令
玄天宗正殿的青铜门在晏昭面前轰然关闭，带起的风掀动她鬓边散落的碎发。殿内传来的争吵声即便隔着三重禁制也清晰可闻，尤其是那位紫袍老者的怒喝：
"云谏！你可知监察仙使意味着什么？"
晏昭用脚尖碾着地上的一片落叶，耳尖微动。落叶在青石板上擦出的沙沙声恰好掩盖了她运转灵力增强听力的波动。红衣女修背靠着殿前盘龙柱，姿态慵懒得像在晒太阳，唯有微微绷紧的肩线泄露了真实情绪。
"弟子清楚。"云谏的声音比平日更加冷冽，"监察仙使代天巡狩，有先斩后奏之权。"
"那你昨日为何阻拦季长老诛杀那个红尘道女修？"紫袍老者的质问里带着雷霆之威，"她身上分明有违逆天道的禁术痕迹！"
殿内突然安静了一瞬。
晏昭的指尖无意识抚上颈侧——那里有一道几乎淡不可见的红痕。三日前在问道崖，云谏的剑气确实抵住了她的咽喉，却在最后关头偏了三分。当时仙君眼中闪过的金芒，与今晨她偷看他洗漱时所见如出一辙。
"她非寻常修士。"云谏的回答滴水不漏，"红尘道修至半步飞升却未历雷劫，弟子怀疑与三百年前那桩旧案有关。"
青铜门上的盘龙浮雕突然睁开了眼睛。晏昭猝不及防与那双石雕龙目对视，心头猛地一跳。那龙目竟流下两行血泪，在青灰色的石面上蜿蜒出诡异的纹路。
"放肆！"紫袍老者的怒喝震得殿瓦簌簌作响，"那桩事也是你能提的？"
晏昭突然站直了身体。三百年前——这个时间点太过巧合。她正要凑近细听，身后突然传来破空之声。五道金光从天而降，化作手持令旗的金甲仙使，将她团团围住。
"红尘道修士晏昭。"为首仙使展开卷轴，"奉监仙司之命，尔身负——"
青铜殿门突然洞开。
云谏雪白的身影如利剑劈开凝重的空气，瞬息间已挡在晏昭身前。他手中握着一枚紫金令牌，令牌上"执刑"二字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此人由本君亲自监察。"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让五名仙使同时后退半步。晏昭注意到云谏持令的手腕上多了一道新鲜的血痕，像是刚被什么利器划过。
紫袍老者踱步而出，银白长须无风自动。他眯眼打量着被云谏护在身后的红衣女修，突然屈指一弹。一道紫光直奔晏昭眉心而去！
云谏衣袖翻飞，无垢剑尚未出鞘，剑气已将那紫光绞得粉碎。破碎的光点在空中组成一个古老的禁符，正是仙界用来标记重犯的烙印。
"师尊。"云谏的声音终于出现一丝波动，"您越权了。"
老者冷笑："监察仙使条例第七款，疑犯当烙魂印以便追踪。你连这条都忘了？"
晏昭突然从云谏背后探出头来："老人家，您徒弟刚才撒谎了。"她笑盈盈地举起右手，掌心朝上，"他拦着那位季长老杀我，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旧案。"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猛地攥拳。一道赤红剑光自她袖中迸发，精准地击中空中尚未消散的禁符碎片。奇异的共鸣声中，那些紫色光点竟重新排列，组成了一个小小的"昭"字。
紫袍老者面色陡变。
云谏的反应更快。无垢剑终于完全出鞘，却不是指向晏昭，而是斩向那个由禁符组成的字。剑光过处，空气中残留的灵力被冻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地。
"够了。"仙君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寒意，"晏昭由我监管，三月为期。若她确有违逆天道之举，我自会亲手诛杀。"
他说"亲手"二字时，腕间血痕突然亮起妖异的红光。晏昭看得分明，那根本不是什么伤口，而是一道以血为墨的契约符咒。
紫袍老者盯着那道血符看了许久，突然拂袖而去。五名金甲仙使面面相觑，终究不敢违抗执刑令，化作金光消散。
转眼间，喧闹的殿前只剩两人。
"仙君好大的威风。"晏昭用脚尖拨弄着地上的冰晶，"不过那个'昭'字是怎么回事？它看起来可不像禁术......"
云谏突然转身扣住她的手腕。这个动作太过突然，晏昭甚至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拉入一个瞬移法阵。天旋地转间，她闻到仙君身上清冽的松木香里混进了一丝血腥气。
眼前景物再度清晰时，他们已站在一间简朴的竹舍内。窗外是万丈悬崖，云海在脚下翻涌。这里显然被高阶禁制笼罩，连风声都听不见。
"现在。"云谏松开她的手，无垢剑"锵"地一声插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解释一下你如何能操控仙家禁符。"
晏昭转了转被捏得发红的手腕，突然欺身上前。这个动作让两人几乎鼻尖相贴，她满意地看到仙君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不如仙君先解释这个？"她指尖轻点云谏腕间血符，"以心魔立誓的监管契约，代价是若我无罪，你道心受损。"她突然压低声音，"就这么确信我不会害你？"
竹舍内的温度骤然下降。无垢剑感应到主人心绪，剑身上凝结出细密的霜花。云谏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红衣女修，突然伸手抚上她的颈侧——正是那道剑痕所在。
"你记得多少？"他拇指轻轻摩挲那道红痕，声音低得如同叹息，"关于三百年前。"
晏昭呼吸一滞。这个动作太过熟悉，仿佛在无数个梦境中出现过。她张口欲答，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碎裂声——有人正在强行突破禁制！
云谏脸色骤变，一把将晏昭拉到身后。无垢剑自动飞入他手中，剑尖直指声源处。竹舍的墙壁如水面般泛起波纹，渐渐显露出外界的景象：
十二名金甲仙使结阵凌空，正在用雷法轰击禁制。为首者手持一面青铜古镜，镜光所照之处，结界如春雪消融。
"窥心镜......"云谏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凝重，"监仙司要动真格了。"
晏昭突然按住他持剑的手："仙君方才问我记得多少。"她唇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不如现在就看看答案。"
不等云谏反应，她猛地推开他，纵身跃出窗外！红衣在云海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轨迹，径直冲向那面青铜古镜。
"晏昭！"
云谏的呼喊被惊天动地的雷鸣淹没。十二道金雷同时劈下，却在触及晏昭衣角的瞬间诡异地扭转方向——全部轰向那面窥心镜！
镜面破碎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如洪流般倾泻而出。晏昭在纷飞的镜片中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一袭嫁衣，手持红尘剑指向苍穹；看见云谏跪在雷海中，无垢剑横于膝上；还看见两人之间缠绕的红线，和一句被雷霆撕碎的誓言......
"抓住她！"金甲仙使的怒吼将晏昭拉回现实，"死活不论！"
数道缚仙索破空而来。晏昭正要挥剑，一道雪亮剑光后发先至，将那些金索尽数斩断。云谏踏空而来，白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眉间仙纹已变成刺目的血色。
"退下。"这短短两个字蕴含着恐怖的威压，连天地灵气都为之凝固，"此人受我庇护。"
金甲仙使们惊疑不定地停下攻势。为首者举起残缺的窥心镜，镜中赫然映出两个交叠的身影——三百年前的云谏与晏昭，正在诛仙台上交换本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