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情花&从不后悔爱你
105情花&从不后悔爱你
“胡桑!”
白夙脱口喊了一句,急忙朝着深潭中央赶去。他不知道那朵花是什么,却能从中感知到胡桑的气息。那只总是嬉皮笑脸围着他打转的狐狸,竟然变得异常衰弱,仿佛下一秒妖力就要消散一般!
这一刻,白夙的心中满是恐惧,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胡桑就此消失,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年少时的一眼万年,在经年纠葛中全都变作纠缠于心的锁链,他不是不曾抱怨,但此时此刻,若是能换来胡桑的平安无恙,他甘愿这些枷锁永不消失!
走近了看,那巨大的花苞越发诡异,足足有一人多高,颜色是极端浓烈的赤红,仿佛燃烧的火焰,摄人心魄。饶是白夙常年四处采集灵药,也从未见过这样妖冶的花朵。
白夙小心的把手掌放在闭合的花瓣之上,试探着用自己的妖力渗透进去。
他的妖力是纯净而温和的白色,刚一接触时,花瓣扑簌簌的颤抖了一下,随即仿佛认出了他,很快恢复平静。
白夙察觉到自己被接纳了,一时间百味杂陈。
看来这朵巨大的花的确与胡桑有关,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但他即便虚弱至此,居然还能分辨出他的妖力……
妖力如同一张细密的网,一点点向花朵最中心靠拢,终于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只小小的狐狸,不过巴掌大小,毛茸茸的尾巴无力的耷拉在一边,被它毫不怜惜的枕在身下。
狐狸似乎被妖力惊动,稍微动了动耳朵,但很快又失去力气,一动不动。
白夙还是第一次看到胡桑这么虚弱的样子,大吃一惊,急忙问他:“胡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狐狸一开始紧闭着眼睛毫无反应,但在白夙锲而不舍的反复询问下,终于发出虚弱的声音:“……你不是不可能爱我吗?那就不要多管闲事。”
白夙蹙眉道:“你我同为家仙,又是自幼相识,就算撇开感情的事不提,我也不会对你置之不理。”
但这句话,反而激怒了胡桑,他骤然睁开眼睛,怒火仿佛要从赤金的眸子里喷出来:“够了!白夙,我受够了你这些大道理!”
潭水中心的硕大花苞忽然剧烈的波动起来,赤红的火焰腾空而起,将白夙一连震退好几步,狐狸尖锐的啸叫响起,周围山林百兽惊惧,四散而逃。
胡桑一贯动人的嗓音因极端的暴怒而沙哑,厉声道:“白夙,你可知这朵花是什么?你遍览医术,博闻强识,难道不曾听说过情花?!”
白夙捂着内息翻滚的胸口,内心的震撼难以用语言描述,难以置信道:“情花?你身上居然寄宿了情花?”
他当然知道情花是什么,但的确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传说情花是一种奇特的灵物,每次现世都是莫大的机缘,但从来无人能主动寻觅到它的踪影,它只会自发的选择宿主。被它选中的宿主若是能供给情花足够的养料,便能获得莫大的好处,功力飞涨,人与花相辅相成,但若是无法满足情花,便会沦为这朵奇花的养料,被吸干血肉丧命。
而情花之所以叫情花,就是因为它唯一索求的养料,就是一个“情”字。
这个字简单至极,却也难解至极,被情花榨干血肉的传闻古来有之,但白夙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胡桑也会是其中之一。
狐族于情之一事上百无禁忌,得天独厚,一手出神入化的媚术,足以让天下人为之癫狂,胡桑更是狐族的佼佼者,青丘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狐王,怎会被一朵小小的情花,害得虚弱至此?
难道,是因为……
看着情花上方赤红的狐狸虚影,那双灿金的兽瞳颜色暗淡,却仍然紧紧的盯着他,瞬息不离。白夙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却根本不敢相信。
他违心的劝道:“情花并非无解,狐族尤擅情事。我这就带你回青丘,你族中典籍众多,说不定会有拔除情花的法子……”
“拔除情花?”胡桑的嗓音里满是讥讽,“看来那居安老道怀了私心,不曾告诉过你这情花的来历。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便说给你听——这情花并非什么灵物,而是我青丘纯血狐族的伴生花。自我出生之时,便已存在于我体内。若是此生不动情思,它便不会生发,但若是起心动念,便会引动绽放。”
“伴生花?”白夙难以置信,“怎会如此……可那些关于情花的传说……”
那些传说中,虽也听闻过零星狐族,但终究只是少数,若情花真的是纯血狐族的伴生花,又怎么会流传出吞吃血肉的异闻怪事?
胡桑惨笑道:“那些传说倒也并非空穴来风,情花特殊,需得情来供养才能催生盛放。我狐族若是寻得爱人,就可将情花赠与对方,若是两人长长久久情深甚笃,情花自会成为对双方都有利的宝物。但若是对方背叛,自然会落得个精血尽干的下场。”
白夙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情花为何能成为狐族的伴生花。狐妖擅魅多情,却也往往被情所伤,这情花就像是狐妖的一枚护身符,进可攻退可守,对方若想背叛,总要先掂量一下代价。
但是胡桑说的这些,并不足以解释他此时的虚弱——伴生花怎么会攻击宿主?为什么被它源源不断吸走妖力精血的,不是旁人,而是胡桑自己?
白夙问出心中疑惑,胡桑静静注视着他,漫天火雨之下,那双金色兽瞳里的愤怒和悲苦渐渐衰弱。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无力再说什么,只轻声反问道:“小白夙,你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吗?”
这个亲昵的称呼,白夙已经许久不曾听到了。
似乎自从师父仙逝,他一夜长大,再没了从前的肆无忌惮,胡桑就很少这样喊他了。狐王天资卓绝,心如琉璃,一眼就看出他不愿再做那个山林间无忧无虑的小小少年,便体贴入微的改了称呼。
白夙其实很清楚,胡桑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不正经,其实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他受了对方更多的照顾。
他每每都故意把胡桑对自己的好,曲解成对方是为了完成师父的嘱托,却总是刻意忽略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中的殷殷关切。
其实胡桑对其他人从来都没什么耐心,看看他对小蛇的态度就知道了。
一切都是因为他是特别的,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
而胡桑一脸疲惫的反问,让白夙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其实是明白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世间万物皆是有利有弊,没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关系,伴生花对于狐族来说,当然是一样护身利器,但反过来,同样是一个隐患。此花若是不现世还好,一旦生长,就必须有情爱供养,若是有朝一日遭到背叛,就要吸取背叛者的血肉为食,才能妖娆盛放。
可若是,它从头到尾,根本就无法得到情爱呢?
狐妖擅魅,于情之一字几乎是信手拈来,一厢情愿单相思的情况很少,可若是像胡桑这样,一颗心系在他的身上,他却从来不敢给予哪怕一点点回应,那情花,又能靠什么来获得养料呢?
饥饿到了极致,自然会反噬其主。
“可是这不对,不该是这样的!”白夙眉头皱的死紧,“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如果伴生花因为没有养料就要吸取宿主的力量,那风险也太高了,狐族不会放任这样的威胁存在!”
胡桑已经落在巨大的花瓣上,他的身影已经渐渐变得飘忽,连嗓音都有些空洞,淡淡的说:“当然是有办法的,若是实在求而不得,也可直接把情花赠与对方。无论是坑蒙拐骗还是胡搅蛮缠,只要情花在那人体内生根,就永生永世无法拔除。到那时,便不会有什么求不得了。”
妖族的本性便是如此,如果无法用正常的法子得到,那便强取豪夺,总之是不能委屈了自己。情花本就隐蔽,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种到别人身上,到时候那人身家性命难保,自然只能乖乖听话。
可胡桑却没有这样做,他明明有数不清的机会,却还是宁愿让自己被饥饿至极的情花反噬,也不肯把那朵花悄悄放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