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洞窟里的“病友”
第14章洞窟里的“病友”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肩上冰冷的“重物”死死压着苏昼的脊椎，每一次踉跄都牵扯着背脊深处那股灼热力量的悸动，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丹田附近盘踞的冰冷死寂如同压舱石，沉甸甸地坠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腹中的饥饿感如同无数只细小的毒虫，疯狂啃噬着早已空空如也的胃壁，发出阵阵雷鸣般的空响，搅得他头晕眼花。
葬魔坡深处的风更加阴冷，呜咽着穿过嶙峋怪石的缝隙，发出鬼哭般的尖啸。光线被扭曲的枯树和巨大的黑岩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浓重而诡异的阴影。每一步都踏入更深的荒凉与死寂，空气里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阴湿、更加腐朽的泥土气息，混合着某种苔藓的微腥。
苏昼佝偻着腰，汗水早已浸透残破的衣衫，紧贴在布满诡异伤痕的皮肤上，被冷风一吹，带来一阵阵令人牙关打颤的寒意。他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丝，凭着淬体后强化的那一点感知力，竭力避开脚下那些深不见底的岩石裂缝和湿滑的苔藓。视线因饥饿和剧痛而阵阵发黑，只能模糊地辨别着前方。
萧烬冰冷的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那颗失去支撑的头颅随着他的踉跄而晃动，冰冷的额头一次次磕碰在他后颈敏感的皮肤上。每一次触碰，都像被毒蛇的信子舔过，带来一阵战栗。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萧烬那微弱却滚烫的、带着浓重血腥和铁锈气息的吐息，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不断地拂过他后颈那些细小的伤口和结痂处。
每一次呼吸拂过，苏昼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背上那三道暗红色的、如同古老图腾般的疤痕，灼痛感便会加剧一分！仿佛那疤痕之下封印的熔岩正在被这气息不断引燃、加温！同时，体内那两股蛰伏的力量，也因为这紧密的接触而变得更加“活跃”，冰与火的微弱对抗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提醒着他这脆弱的平衡随时可能被打破。
就在苏昼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沉重的负担、持续的剧痛和疯狂的饥饿彻底压垮时，他模糊的视线扫过前方一片被巨大黑岩半掩的区域——
那里，在几块如同犬牙般交错的巨大黑岩根部，似乎…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
苏昼精神猛地一振！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光。他强打起最后一丝力气，扛着肩上冰冷的“累赘”，踉跄着朝那片黑岩走去。
靠近了才发现，那并非天然凹陷。几块巨大的、棱角分明的黑岩以一种极其巧合的角度相互倚靠、堆叠，在根部形成了一个仅容一人勉强弯腰通过的狭窄缝隙。缝隙内部幽深黑暗，看不清深浅，一股更加阴冷潮湿、带着浓郁土腥味的气息从里面弥漫出来。
入口极其隐蔽，从稍远的地方看，几乎与嶙峋的山石融为一体，若非苏昼此刻感官被淬体强化，又在绝境中求生心切，根本难以发现。
就是这里了！
苏昼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缝隙入口，侧耳倾听。里面一片死寂，只有冷风穿过缝隙发出的细微呜咽声，没有妖兽的呼吸或爬行的动静。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肩上沉重的压迫感和背上的灼痛，艰难地弯下腰，扛着萧烬，几乎是贴着冰冷粗糙的岩石表面，一点点地挤进了狭窄的入口。
入口狭窄而曲折，岩石冰冷的棱角刮蹭着他裸露的手臂和布满伤痕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空间压抑得令人窒息，浓重的土腥味和阴冷的潮气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摸索着向前挪动了大约七八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不大的天然洞窟呈现在眼前。
洞窟约莫只有一间小屋子大小，顶部不高，布满了嶙峋的钟乳石雏形，湿漉漉地向下滴着冰冷的水珠。地面相对平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松软潮湿的腐殖土和枯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带着一股陈年的霉味。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从入口缝隙透进来的些许天光，勉强勾勒出洞窟的轮廓。
但这里足够隐蔽！足够深！足够远离葬魔坡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和无处不在的死亡威胁！
巨大的安全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冲垮了苏昼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膝盖重重地砸在松软的腐殖土上！
“噗通！”
肩上的“重物”也随之滑落，沉闷地摔在旁边的枯叶堆里，激起一片微尘。
苏昼自己也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整个人向前扑倒，脸颊重重地贴在冰冷潮湿、散发着浓烈土腥味和霉味的地面上。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的刺痛，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鬓角滑落，混着泥土粘在脸上，狼狈不堪。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极致的疲惫感如同山崩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眼前阵阵发黑，背上的灼痛、体内的冰火躁动、腹中的饥饿…所有的一切仿佛都离他远去。他只想就这么趴着，永远地睡过去，哪怕身下是冰冷的泥土和腐叶。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时——
“唔…”
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洞窟中炸响的呻吟，猛地从他身边传来！
萧烬！
苏昼残存的意识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惊醒！他猛地擡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惊恐地看向身旁。
萧烬侧躺在他旁边的枯叶堆上，身体因刚才的摔落而微微蜷缩。散乱的黑发下，那张苍白如纸、沾满血污的脸上，紧闭的眼睑剧烈地颤抖着，浓密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般疯狂扇动！沾满血污的薄唇无声地翕动，似乎在承受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那只紧握着“魔血藤”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着死白，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
他…要醒了？！
这个认知让苏昼瞬间魂飞魄散！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拉开距离，但身体却像被冻僵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睑，颤抖得越来越剧烈！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萧烬那双紧闭的眼睑，终于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之中，并非苏昼预想中的猩红鬼火，也非之前的死寂空洞。
而是一种…混沌！一种被极致痛苦和虚弱彻底淹没的、如同蒙着厚厚阴翳的混沌！瞳孔涣散，毫无焦距，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在眼底翻涌。那目光茫然地扫过昏暗的洞顶，扫过嶙峋的石壁，最终…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定格在了近在咫尺的苏昼脸上。
当那双混沌痛苦的眼眸与苏昼惊恐的视线对上的刹那——
萧烬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但苏昼却仿佛清晰地“听”到了一个破碎的、带着浓重伤痛和某种奇异熟悉感的音节，如同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阿…昼…？”
苏昼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
阿昼？！他在叫谁？！
这个名字…这个称呼…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狠狠劈入苏昼混乱一片的脑海！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烈悸动，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仿佛有什么尘封万年的东西被强行撬开了一条缝隙！
然而，这悸动来得快，去得更快！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迅速沉没、消失，只留下无尽的茫然和更加深沉的恐惧！
不等苏昼从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悸动和称呼中回过神——
萧烬眼中那点微弱的光芒如同燃尽的余烬，骤然熄灭！
混沌痛苦的眼眸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重新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眼皮如同沉重的闸门，轰然落下，将他所有的意识彻底隔绝。
他身体猛地一软，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彻底消散，整个人如同彻底断线的木偶，瘫软在冰冷的枯叶堆里，陷入了更深沉、更彻底的昏迷。只剩下胸口那点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起伏，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
洞窟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冰冷的水滴从洞顶滴落，砸在腐殖土上，发出单调而空洞的“滴答…滴答…”声，如同为这场短暂而诡异的苏醒敲响的丧钟。
苏昼僵硬地趴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脸颊贴着散发着浓烈土腥味的腐殖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阿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