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原来如此
第70章原来如此
雪越下越大，天上的雪花打着旋，地上已经积起一层层厚厚的雪。往年的雪落进妖海黑蓝色的海面，犹如黑墨中浸入的纸屑，最后同归于黑色。如今却不同，不见尽头的妖海之上延伸出了一条很长很长的被白雪覆盖的长桥，白得闪闪发光，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天路。
妖都城一夜之间空了下来，城里空楼寂寂，城外响起连绵不绝的厮杀声。
城主府的偏殿一角，师凝的刀映着寒光朝应淮攻击而去。
刀光一闪。
应淮动作奇怪地顿了一下，下一刻他的手就被划破，流出鲜红色的血。他持剑挡开师凝的攻击，身法变动，剑意如风，划过师凝的脸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下一剑紧接而至，对准了师凝的喉咙。
师凝被逼得后退，却没法躲过。她已经在应淮的剑域当中，左右走错一步，周围飘落的雪就会成为杀人的羽剑刺穿她的身体。冷月高悬，她的领域也在展开，但修为灵力的差别还是让应淮轻易地踏着月色将她的招式和身法破开。
两位强者之间的对决，旁人自然是插不进来，否则非死即伤。
“应淮，你真的以为没有人知道是你杀了谢卿尘吗？”诸葛银雪此刻站在彻底昏死过去的温狐金子他们身旁，费尽心力和那些还在攻击不断的剑意缠斗，体内灵力流失大半，脸色有些苍白，但声音依旧清越有力，“我们到底应该称呼你什么呢？剑尊还是，摘星阁阁主娄冥！”
她这话一出，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剑域内对师凝咄咄逼人的应淮，反而惊到了从一开始就被重伤丢在一边的宁子星。
而被她拖到身后的谢筠吃下她给的丹药，正在默默运转灵力修复经脉，听到这句话不禁握紧了手边的黑剑，幽深的眼神望向那边的对决。
诸葛银雪口中还在不断地喊道：“你们趁着应淮荡除心魔的关键时候迫害他，夺舍他，真的以为没有人会知道吗？真的以为摘星阁可以偷天换日吗？如若今日魔尊籍疏踏破妖都城，下一个诛杀一定就是你们摘星阁！所谓的顺应天命，不过就是狗屁！”
“胡说。你胡说！”宁子星忽然开口，睁大眼睛死死地望着诸葛银雪，咬牙切齿，“你胡说！他就是师尊！就是师尊！”
诸葛银雪只是冷着脸，手中弓箭不断拉开，刺向那些数量涨了一倍多的剑意：“他不是。他是摘星阁的娄冥，是小偷，是盗贼。”
灵力充足的一道剑意在万千剑雨中就要击中她，但“嗤——”地一声，黑剑再次横起挡住了攻击。
“谢了。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委托调查的报酬就给你通通抹平了。”诸葛银雪嘴角有血流出，即使没有被击中，但剑意中裹挟的强劲灵力还是让她重伤，体内灵力运转得越来越慢了。
但她的意图也确实得逞了。原来所谓的冷淡漠然不过就是以为胜券在握的假装而已，她的话撕开了这份假面的一角，吸引住了应淮那边的注意力，对方甚至不惜分出一部分灵力控制剑意想要击杀她。灵力此消彼长，剑域之内师凝的压力有了一刻的减轻，足够她躲开致命攻击，进入防守姿态。
诸葛银雪已经无力再拉弓射箭，所幸现在谢筠恢复一些过来接替，所以她干脆退后在温狐他们身边盘坐下来。
“你刚才所说就是真相？”谢筠手中黑剑剧烈颤抖起来，剑招挥斥间云雾弥漫。袭来的剑意落在云雾之中，仿佛落入水中的雨滴，不闻声响，不见踪影。
而他话音才刚一落，剑意的攻击再次如同千军万马一般袭来。
诸葛银雪冷笑一声：“如果之前只是有所怀疑，那么今日所有的怀疑都有了结果。”
她最开始是在魔域之内发现了一点端倪。谢卿尘死亡的地方魔气浓郁地过分却并不纯粹，里面夹杂着很多气息。大概是因为深埋地下的那枚尾戒里藏着凝魂花的缘故，那个地方的气息竟然可以经久不散。而感应不同气息恰恰是诸葛银雪的专长，甚至就是她能屡屡道破悬案的关键。
她捕捉到了那个地方所有关键的信息，一一对照，发现了昔日剑宗不少人的踪迹。结合此前在剑宗的调查，这些人多是被派去调查的，包括宁子星，但其中最最微妙的一道竟然来自剑尊应淮。但有关他此前所有的言行举止中所表现出来的是那个时间段他没有去过魔域，而是在京都郊外闭关，直到谢筠在剑宗醒来。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剑尊瞒着众人去了一趟魔域。
再到后来，她在魔域的时候偷偷潜入幽北的魔王区，见到了魔尊。化为小鸟停留在树上，她谨慎地想要探听消息，却听到魔族在报告京都郊外白云观诸葛金豫的计划失败了。
诸葛金豫是她的亲哥哥。他狂妄但重情，想要为妖族在大陆上争得一席之地，最后却落得个惨败的下场。
可原来他竟然没有死，还入了魔。在白云观再一次失败之后，他终于彻底死在了师凝手上。
眼前的魔尊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屏退左右，坐在殿内取出一枚红色的羽令冷冷出神。
看到那枚羽令的诸葛银雪却惊讶极了。那是她父亲的羽令，一共只送出去三枚，一枚送给了当年的应皇，一枚送给建立妖都城的原家，一枚送给了剑尊应淮。
可现在属于剑尊应淮的那枚竟然出现在魔尊手里！
诸葛银雪实在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殿内一道凌厉警觉地视线传来，她擡眸与之对视，第一次完完整整地看到了那双没被黑雾遮掩的眼眸。
如此明亮。如此熟悉。
飞向天际逃命的仓促间她恍然有了一个猜测。
逃开之后，她立马给京都的师凝发去了信笺，和对方询问有关剑尊百年前的所有情况。在众多消息中得知，应淮曾经在摘星阁荡除心魔。之所以选择摘星阁，是因为应淮和摘星阁阁主娄冥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好友，更是幼时一同长大的表兄弟。
应淮信任他。
诸葛银雪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她隐约猜到娄冥或许一直都很嫉妒当世最强的剑修，也很羡慕应淮的身份，所以才想尽办法在应淮除心魔的时候夺舍对方。而真正的应淮神魂被排斥，不知为何去往魔域，甚至入了魔渊，一路斩杀而出，成了新一任的魔尊。
他心里大概只剩下仇恨。可他神魂不稳，轻易也不好离开魔域。他在等待凝魂花，但已经成了剑尊的娄冥显然并不想让他得到。
于是，谢筠在秘境被重伤，谢卿尘又得知了幽北凝魂花的消息。
“那是天命如此。”剑尊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诸葛银雪，“而谢筠，你本来应该杀了魔尊，成为新的魔尊。你本该走上自己的命运道路，那样你还不用那么早就死。”
剑意攻击的力量顿时猛涨一截，仿佛一群群出笼的野兽冲向谢筠。
在跨越了两个境界的剑意攻击下，谢筠的反击终究还是不够，一道道剑意撕开他的伤口，刺穿他的手臂，胳膊，腰腹，双腿……
灵力在流失，血液在流淌。
疲惫爬上他的脊背，汗水和血液混在一起浸湿了他的身体。他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握不住剑了。
“撑住。”诸葛银雪再次站到了他身旁，一同对战。
“噗——”一道灵剑再次刺中谢筠的胸膛。他踉跄着撑着剑跪倒在地上，感受着天地间纷纷扬扬的雨雪，心里只觉得孤独和思念。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张脸。宋景星。宋景星。就在前方不远处，仿佛下一刻就会如从前无数次那样大笑着回过头来喊他的样子，热烈而生动。
他伸出手，想拉住那个人，想要叫宋景星等等他，但不知为何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还能回家吗？还能再见吗？
宋景星。宋景星。
星星……星星。等等我。
谢筠勉强伸出的手落下，落到半路，忽然一根湿冷的木头从雪地里冒出来轻轻拉住了谢筠的手。然后“砰”地一声，雪地里的东西就从地上直直地扑向谢筠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