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诡异丛生之楼
这句道歉传到我的耳朵,却犹如鞭炮一样脆响、震耳——这个西装男人姓司!
顿时,我兴奋起来,双手微微颤抖,几乎忍不住就要快步奔过去推门而入,想要拥抱住这个年轻人,然后捶着他的胸,握住他的手,告诉这个未曾蒙面的亲人,我回来了,我司徒然回来了。但我立即被自己的理智制止,我悄悄朝黑暗的角落里啐了一口唾沫,暗骂自己,都经历那么多背叛、阴谋和陷阱了,还这么天真?还对别人总怀着莫名的期望吗?就因为别人喊他“司先生”?知己知彼,谋定后动的生存法则,因为一个称呼就抛之于脑后吗?我就那么害怕独自面对世界,不顾生死将自己托付给别人吗?
自省,有时会让人在遇到机遇时踌躇不前,同时也会使人面对诱惑时冷静,我按捺住自己的冲动,躲在一处暗影里,屏着呼吸注视着诊所里的一切。
诊所是玻璃门,上面贴着“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两排招揽生意的红字,字体很大,虽然遮挡住了部分视线,但里面的大致情形还是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被叫做“司先生”的年轻人五官精致,眼睛明亮如月,眉宇整齐开阔,很有点成语“朗目疏眉”的风采,只是表情很冷,而且丝毫不见变化,像戴着一面没有温度的的面具,让自己变成了冰冷的雕像。
面对着这样冰冷的司先生,低头道歉的三个人局促不安,搓着手不敢有大的动作,只是头越来越低,腰越弓越弯,仿佛身上背着一座大山似的,最后,三个人再也扛不住如此的重压,啪得跪倒在地板上,膝盖撞击地板的声响,吓得缩在旁边的两个护士小姑娘惊呼一声。
“对不起,司先生,请再给我……我们一次机会,我们这就回去,一定把那个人找到带到您面前!”为首的一个,声音颤抖,极为惶恐和不安,几乎近似于哀求。
“嗯?”年轻的司先生冷冷哼了一声,缓缓站起,踱步向前,弯下腰来,用手扶住膝盖,俯视着三人中为首那个的头顶,终于开了金口:“第一,我们司家是正经做生意的,不是什么黑恶势力;第二,有人四处探听我们司家的隐私,我也只是想和他聊聊而已;第三,你们是我们的员工,我们掏钱,你们做事,但大家都是平等的合作关系,买卖不成情意在……”
“一定成,一定成,买卖一定成。”为首的那人将头压得更低了。
“那好。”年轻的司先生直起腰,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不希望被打扰,探明他的目的,就请这位朋友回去吧。做事情,多动动脑子,不要让其他人还要费心盯着你们。”
“是。是。是。”三个人忙答应,站起身来,恭送司先生出门。
没错,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我们司家的人,而且根据“越否定越事实”的原则,司家在本地应该很有势力,而且还属于江湖势力。
但我觉得有些奇怪,这位年轻的司先生行为有些不大合常理。
从三个人对着司先生的态度来看,他的地位和权力应该很高;他的气场也确实很足,压迫力几乎可以透过诊所的玻璃门溢出来——这都可以证明此人不是一个小人物。在我的认知里,这样的一个人,应该坐在茶室里运筹帷幄,或者出现时前呼后拥。但这位司先生却大不相同,在那三个人刚刚进入诊所之后就马上出现,连个兄弟的跟随和引导都没有——这不像是有人在及时汇报给他,而是未卜先知,或者就是在守株待兔。
我不相信有未卜先知的人,更相信是后者。而这里是城中村,道路四通八达,怎么守株待兔?难不成每个出口都有人守着?如果是这么大阵仗,目的何在?他也不过是训斥了行动失败的那三人一顿而已,也许守在这里是为了抓住我这个不停打听司家的人?而这个司先生也只是个干具体事情的喽啰?
我悄悄跟在司先生的身后,跟着他穿过人潮汹涌的夜市,经过香味扑鼻的路边摊,绕过微醺着高声欢笑的人群,越想越糊涂,越想越好奇,但并不怎么害怕和担心,毕竟我们都是司家人。
司先生孤身一人,衣着笔挺的西装,将与自己形象格格不入的烟火缭绕的夜市甩在身后,并没有像我所预想的那样,钻进路边一直等待的豪华汽车,而是高高举起了手,拦了一辆破旧的出租车。
我记住了他所上出租车的牌子,等他们开出一段距离,也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快速往前赶,变换车速咬住司先生所坐的那辆车。
这个前面的出租车先是拐了几个弯,然后就停了下来,司先生下来车,朝四周望了望,我以为他到了目的地,正准备给司机车费,却见他又重新打了一辆车,再度向前驶去,如此换了三辆车,才直直朝城外的方向开去。
我本来就摸不准这司先生的身份,现在见他行为如此谨慎,更是疑惑重重,也打消了起先直接跟他接触的念头,也更加小心翼翼,期间趁着没有什么岔路的机会,也换了几辆车继续或紧或慢的跟着。
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逐渐减少,道路两旁亮灯的商铺也越见稀少,就在这时,前方司先生乘坐的出租车突然一个急转弯,竟然掉头向我们迎面驶过来。
“被发现了吗?怎么办?行动吗?”坐在我身边的出租车司机很年轻,看上去比我还紧张,之前我告诉他,自己在执行特殊任务,他就特别兴奋,现在见突然有变化,忙向我询问,似乎期待着我掏出武器,拦在对方的面前,跟对方来一场硬碰硬的枪战。
我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发现了异常,还是常规的操作,现在车辆稀少,更不见其他出租车的影子,换车也不可能了,便硬着头皮告诉司机,往前面开一点,然后掉头再继续跟,说着低下头来,避免被迎面而来的司先生看到我。
司机没有看到紧张刺激的场面,有些遗憾,但见我低头躲避,顿时又脑补出来不少悬疑侦破片的情节,兴奋的情绪又调动起来:“他不是主要目标?要放长线钓大鱼?也不对啊,你们跟踪不都是多少人、多少车配合吗?他们在哪藏着?咱跟的时间不短了,该他们接替了,要不彻底暴露了。是特殊任务,情况紧急,就你一个人单独行动?厉害,孤胆英雄啊。”
我嗯嗯啊啊的敷衍,他更认定自己的所猜不虚,主动给我出了主意:“这样跟着,太容易暴露了,要不我让兄弟们帮帮忙,咱开出租的,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兄弟多,眼线多。”说着就要打开车载电台进行呼叫。
我眼睛一亮,忙问会不会打草惊蛇,让前面那辆车里的人也听到,他摆摆手让我放心,说那是对头公司的车,用得不是一个电台。见打消了我的疑虑,便马上打开车载电台,说对头公司有人犯事了,国家正在抓他,自己正在跟踪,又报出自己的位置、行驶方向和对方的车牌号,让兄弟们留意那辆车的路线和上下客的情况,轮流监视。
司机很信任自己的兄弟,没有给我商量,便主动将车拐到了一条岔路上,很快,一条条信息汇总而来,几乎每经过一个路口,便有人在电台上喊一声。
最终,电台里传来消息,那辆车停在了一个城中村,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从车上下来后,进了一栋出租楼。马上就有人补充信息说,听说过这个出租楼,这楼挺邪乎,发生过火灾,烧死过几个人,后来一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怪事——有租户说在窗户外面看见过焦黑的人影,也有说在楼道里听过女人凄惨的哀嚎声——总之,再便宜也没有人来租房了;最后被一个搞工厂的老板连地皮带房子整个买下来了,说是用作男员工宿舍,一水的大老爷们,用纯阳之气压制邪祟,安宁了几年;但后来那老板经营不善,厂子黄了,工人也遣散了,楼就空在了那里;慢慢就成了鬼楼,曾有人夜里过去搞什么探险,结果第二天在十几公里外的荒郊野外被发现了,伤痕累累的,回来后什么也不说,大家都说被吓傻了;结果连带着周边的出租楼生意都很不好,那几家气不过,就联合起来要推倒这楼,谁成想有这想法的,都遭到了事,不是莫名出了车祸,就是生了怪病,便再也没有人敢有这心思了,都说里面很不干净了,还有人说闻到过里面传出来过挺浓的血腥味;有人报过警,联系上了老板,也开门检查过,除了干干净净的,也没有什么异常,老板解释说不时派人来打扫,好出手的时候谈个稍好的价钱;现在,偶尔有些神神秘秘的人进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有人说是老板忽悠的外地接盘的冤大头,也有人说是偷偷摸摸在里面搞什么不法交易的。
“肯定有猫腻!”我身边的出租车司机将我拉到离那栋所谓的鬼楼不远的地方,递给我一张名片,让我随时找他坐车,不要我钱,只要我以后把这案子讲给他听听就行,随后又询问要不要帮忙给传递个信息,见我不说话,便捂住嘴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陪笑道:“你们有纪律要求,不打听,不打听。”说着留下我就往回开,但我看他只是走了一段,就又停下来下了车伸长脖子往我这边看,充满了好奇。
也难怪,有可能了解自己身边都市传说的真相,谁的好奇心都会大增。眼前这栋楼,就如同璀璨繁华中的一颗暗疮:几十米之外,便是一圈灯火通明的出租楼,楼下的街道,是繁闹的人间烟火,即使在这几近半夜的时间,依然霓虹闪耀,人来人往;几十米之内,闪亮的繁华迅速偃旗息鼓,更在圆心形成一栋毫无活气的暗黑立方体,楼体上一扇扇的窗口,大部分是紧闭着的,只在侧墙的三楼,有扇窗户似乎年久失修,斜剌剌的敞开了一半,而里面则是更深邃的黑暗,不知通往的究竟是什么地方。人们都尽量避免接近这个区域,实在无法绕开,也步履匆匆,神色慌忙。
从外面看,一楼明显要比其他楼层高一些,从最中间的地方向外突出一块,形成一个出入楼体的门廊,门廊上沿雕着繁复的欧式花纹,两边各立着一根粗大的罗马柱,显得很有些气势,而金属材质的大门深陷其中,也看不清具体的样式。
我站在斜对面墙角的阴影里,正在踌躇着该怎么办,却见有辆三轮摩托从灯火通明的地方突突突的开了过来,这种三轮观光客很是喜欢,经常坐着它体验这座古都的别样风情,但没有想到还有人对这种杂乱的城中村感兴趣,还往黑了咕隆的暗处跑。
这辆三轮并没有穿过这段阴森古怪的区域,而是直接停在了这栋鬼楼的大门口!一个男人从车篷的阴影中跳了出来,甩给了三轮车夫两张钞票,径直走向大门,在周边努力挣扎过来的稀疏灯光下,我竟然发现这人竟然是我跟踪的那个年轻的司先生,一样的俊朗面容,一样的西装革履。
他不是已经进去了吗?出租车电台的信息是假的?或是这家伙进去后出去又返回?
我摸不着头脑,司先生已经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走进更浓重的黑暗里,随着他的进入,大门再度合拢,发出沉重的落锁声,紧接着,靠近大门的一间窗户透出了灯光,可灯光没有持续多大会,再度熄灭了,也不知道这司先生究竟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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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反复权衡是该想办法进到这栋楼里,还是等待司先生出来,可没有定论,总觉得都是冒险,正准备抛硬币决定的时候,又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附近,从上面赫然又下来一个人,同样的西装革履,同样的俊秀英挺。
“这是他妈怎么回事?”我心中不由骇然!我始终盯着大门,司先生根本没有出去;就算他从其他隐蔽的通道出去了,干嘛又大摇大摆返回来?我的第一反应是闹鬼了,第二反应便是又碰到了像朱允炆那样的复制人,反正肯定不是这司先生在搞行为艺术,也不像是什么精神病人。
要在以前,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我大致会把好奇心驱逐,选择远离麻烦;可现在,我必须弄清自己的家族隐秘!我实在做够了懵懂无知的工具人;也不愿凭白得到其他人拼尽性命的保护;更何况,我还想探明这一切,将自己和亲人、爱人从这沾灰的漩涡中逃离,让他妈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使命不再纠缠于我。
我不相信有鬼,如果是像朱允炆一样的复制人,那就一定和沾灰有所关联,这司先生也必然和我们司家关系匪浅,不是一家人也得是个远方亲戚,但他行为和背景都如此诡异,我还是小心行事的好。心思已定,我将拇指关节攥得咔咔响,等这个司先生再次打开大门,再次落下锁,再次点亮大门旁边房屋的灯,又再次将灯熄灭之后,便将身影隐藏在最黑暗的地方,一点一点接近面前这个黑色怪物一样的出租楼。
在楼体侧面的位置,三楼处,有个开了半扇的窗口,在这个窗口的旁边,正好是一根从楼顶直通地面的室外排水管,顺着排水管应该就能爬上去,或许以前就有流浪汉这样干过,才就此将那扇窗户弄坏。而这几个司先生进去之后,只在一楼亮了一下灯,很可能并没有去楼上,虽然这只是猜想,但我只能赌一把。
排水管还算结实,我也不算太重,平常也时不时踢踢足球锻炼锻炼身体,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生死边缘游走多少磨炼了一下身手,攀上三楼倒也不算太难。
小心翼翼地从破损的窗户进到房间里,这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长方形的房间,只是在门口的一侧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整个屋子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荒废房屋常见的废弃杂物也没有,只有薄薄的一层灰层,以及窗台上下雨留下的一些水渍。看来,在出租车电台流传的,关于这出租楼被很好打扫过的传闻是真的,那么,其他的也是真的吗?
我轻轻推开门,尽量不让它发出一点声音,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走廊上,发现这栋楼在外面看是个四四方方的结构,在里面则是一个回字形结构:每一层,出租屋绕着着中间一个方形的天井围成一圈;而天井从上到下完全通透,只在最上层加盖了一层玻璃顶,此时,一轮明月正悬在天井之上,透过外面城市灯光的层层侵蚀,将淡淡的月华洒进天井,在地面泛起一层亮晶晶的辉光。
我透过三楼走廊的缝隙,瞥向天井的地面,却发现那地面银白色的月光之下,竟然隐约有几处模糊的黄色光团,这些光团似乎还很不老实地在跳动着。
我看不真切,就寻到楼梯静悄悄地朝楼下走,这楼梯也设置在天井里,贴着走廊的边缘拐着九十度的直角盘旋向下,这让我每向下一步,都能更清晰看到地板。
之前的怀疑变成了确定,那跳动的黄色光团确实来自于一层楼板之下,那反射着月华的地面,竟仿佛透明了一般,地下的某种东西绽放出光芒,透到人间,让人心头发毛,而在那些光团的中间,竟然好像立着十来根木桩一样的东西,一动不动。
但当我踮着脚尖、鼓起勇气又向下走了几步,我几乎忍不住要惊叫起来,地下的东西看得更加清楚,那十来根木头柱子一样的东西,竟然都是静立不动的人影,他们仿佛仰着头,正透过生死分界的地面向人世间望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