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前人手信嘱托
这裹在油纸里的半张纸,纸质稍显粗糙,上面有着一条条细细的浅蓝色横线,很像是从很多年前那种常用的工作日记本上扯下来的。纸张的边缘很不平整,想来当初将它扯掉的时候很是心急,而纸上的字迹也验证了这一点,字迹潦草,笔画朝着不同的方向横七竖八的枝杈着,像是匆忙间写下的。而且书写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放在平整的地方,有些字迹浅淡;有些字痕则又很是用力,好几处都已经把纸划破,留下几点被墨汁染黑的小洞。
所幸的是,这些字迹虽然很是随意,又密密麻麻,正反面写得满满当当,篇幅不短;但是大部分印迹还算清晰,又全是简体字,容易分辨,我们很快便看完了纸上的内容。
这竟然是一位先行者留下的一份手信,他称自己历尽艰辛来到这里,本应一往无前,带领队伍一鼓作气,直捣黄龙;但却遭遇到另一支队伍的突然袭击,虽然经过一场惨烈的战斗,最终得以脱生,也将敌人消灭殆尽,但跟随自己的兄弟们却也已经几乎全部折损于此,他自己也受了伤,凭着这支离破碎的残存队伍,实在难以再向下探求。所以他在通道已经打开的情况下不得不放弃,回国重新集结队伍。
前一部分字数寥寥,所述内容虽然曲折,却也简单,仅仅是这位先行者在这个地方所经历的一段往事,很简约地记录了一次半途而废的探险活动而已,他所遭遇的事情也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离奇事情,就像一本正常的记流水账的工作日记。但随后,纸张上的内容却语气突变,变成了对后人的嘱托,信息量也极其巨大,他写道——
“如现在看到此信之人,是受我嘱托前来,那么我定曾向你交代此信所置之处,如实际与我口述相符,便以此为基点,按我告知方法即可找到向下之通道。
如阁下无意中得到该信,也算是机缘巧合,不论贵方隶属何国、何组织,为何目的而来,都请暂时放弃私欲和固有立场,验证是否有不可控的可怕之物再此集结,此事如真,务必请各位设法将其击杀!兹事体大,拜托,拜托。
此绝非信口开河、危言耸听,也非有意恫吓,阻止各位前行。据我所悉,此处遗址,远古时期即被发现,有人分水脉,掘长洞,深入核心,传说或与蚩尤有关,是其81个异变兄弟真正来源!
至西周穆王时期,又有大批怪物逃逸四散,穆天子在一个奇人异士的帮助下,与当地土著文明一起,合造了宫殿般的青铜巨棺以作封印,还各自贡献出珍藏之密,在曾经被掘开的通道里设置了数重机关,既防遗迹里的怪物脱逃,又防止外部之人闯入。
现又有消息,这些怪物再度集结,既然阁下可以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拥有非同一般的能力与经验,但向下却更加凶险,如非抱有必死决心,敬请到此为止;如意志如铁,敬请在自取所需之时,验证此事,如真,务必请各位设法将其击杀!拜托,拜托。”
这下半段的内容,既有让我们有揭开魔术师机关的兴奋,又有无尽的惶恐,特别是纸片中提到不可控的怪物又在集结,这实在让人如芒在背,坐立不安。但这不停出现的危险之物究竟是什么,这位先行者终于给出了一点方向。
这位前人对此处遗迹的前尘后世进行了粗略描述,将不可控的恐怖之物直接与蚩尤之类的半神话人物牵扯上了关系,这让我惊讶不已,我看着那些潦草的字迹,不停地念着其中的某些句子,嘀咕着:“蚩尤?81个兄弟?周穆王?”
常锦路将艾清英扶到一边靠着墙坐下,打开手电,在四周洞壁上不停地扫来扫去,希望更明亮的光线能够发现更多细节,同时,他对我科普道:“据汉代的《龙鱼河图》上记载,蚩尤兄弟有八十一人,几乎都是兽身人语,铜头铁额,食沙石子。”
“全是兽身?”我心头微颤,在我的印象中,蚩尤的形象其实很模糊,只是一个拥有强大武力的狂暴首领,全部兽身,那是不是和我们在藏地云霄天宫某个大型洞穴里见到的、被装在半透明玉石棺里的那些生物一样?
“典籍里是这样记载的,造型确实都很独特。”常锦路记忆力很强,竟然如数家珍般说道:“我记得几个人的形象——蚩尤本身就是牛头人身,通身漆黑,足有两米多高,几乎就是传说中的牛魔王,而在他两肩后还生出四只手臂来,不用时垂在后背,用时有六只手臂,这又和哪吒长一个样了;还有个叫残刚的,头部是三角形,就像是毒蛇的脑袋,双臂能变成两条杯口粗的蟒蛇,手是蛇嘴,交织着缠在腰间,用时甩开,蛇嘴可咬,蛇身可缠;还有个叫陆木的,如同树根一般,共有六只脚,它这六只脚是在原来小腿上面又各生出两只来,这样一来,它在与人打斗的时候,挥起脚来,能多踹人家好几脚,即使是在行走时,也会比较常人快上几倍;还有个叫索哥的,身形薄如纸张,婉如从纸上裁下一般,四周锋利无法比,可以随风而飞,有人说他几乎是个二维生物……”
“操,这样说……说他们是地底钻出来的怪物真没冤枉他们。”我咽了几口唾沫,又脱下手套蹭了蹭掌心中的汗,以前听得关于他们的故事,最奇怪的也不过是铜头铁额,呼风唤雨,常锦路这一说,立刻觉得他们就是从《山海经》里走出来的一样——和云霄天宫那里的生物极为相似。
“周穆王也是个神奇的人。”付千河接过话来,说起了纸片中提到的另外一个任务:“我记得这家伙应该是见过西王母,当然,是书里说的,真假不知道。”
“何止神奇……咳咳……穆天子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不仅神奇,而且离奇……咳咳”艾清英倚在洞壁之上,听到我们探讨这些奇怪的历史与传说,他忍不住插嘴进来,断断续续,但不愿意停止,他说道:“据说,穆天子曾抵达青鸟栖息的所在,约会过西王母……见识了会抛媚眼的古代机器人,还有日驰千里的高速专车……咳咳。”
天狗听见艾清英说到青鸟,马上转身望着那具巨大的神鸟骸骨,疑惑地问:“他妈这个什么穆天子见到的青鸟,不会就是在这个玩意吧?”
“有可能,有可能。”付千河眼睛一睁,朝着天狗的肩膀上拍了一拍,显得很赞许天狗的脑洞。
“不大会的。”常锦路不太同意这个猜测,说道:“这个纸片上写的,和这块青铜块上雕刻的,基本是能够相互印证,建宫殿的是穆天子那个时期,但应该是派某个朝臣办的……”
我听着他们的讨论,有看了看手中的纸片,愈发心怀忐忑,我们所要寻找的这个赤塔雨城究竟是什么所在?为什么偏偏那么多人对此趋之若鹜?这暗藏的生物究竟是什么危险的东西?穆天子铸造青铜宫殿封印,刘越诚挖深坑驻守,前人留手信恳求验证、击杀,这究竟是多可怕的存在?
这个问题像铁质的荆棘一样不时地缠绕在我的心头,更像一层又一层的淤泥郁积在我的心间。但目前我根本无法知道答案,而在我心中,畏惧又在一点点的增长,好奇一点点的萎缩,我甚至希望就此止步,永远不要知道这个答案也无所谓。
但于诺、杜心怎么办?宋教授怎么办?还有我传言那被人囚禁在这里的父亲司循山,他怎么办?
我努力将犹豫踢出脑海,仔细研究那张密密麻麻的纸条,一个问题则极大地引发了我的注意。那个前人曾说还有向下的通道,而且提到根据这个信件所在的位置,能够推算出通道的所在,但并没有说这套推算的具体方式究竟是怎样的。
既然是有通道,就先找到它。常锦路一直在用手电在山壁上一点点照着观察,想来就是在寻找通道的所在;而天狗和付千河也不在探讨远古的传说,在听我嘀咕了几句通道后,愣了一愣便凑在一起嘀咕了两声,然后各自朝一个方向走去,沿着洞壁,不时用匕首敲打岩石,希望通过声音来判断哪部分岩石是中空的,那里就应该是通道的所在。
但这种办法显然是大海捞针,需要极大的运气,大家显然也明白,这只是聊胜于无的尝试,所以很快就回转了过来,相互看着对方摇了摇头,示意并没有什么特殊不同的所在。
天狗表情有些不安,说地也更加详细,他说道:“除了没有找到通道之外,还有其他的问题,这地上除了咱们几个人的脚印之外,没见任何人的痕迹,也就是说在我们前边的那些人并没有到这里。我看了看,这里极为宽阔,我也不相信有什么绳索能够跨越那么远的距离,这鸟的骨架也没有被翻来覆去颠倒过的痕迹,咱们走到现在也没有碰到什么陷阱,看来这里也没有什么机关,他们也没有必要像在上面青铜宫殿一样扯个绳子在天上来回走。”一说话,天狗就把所有的情况几乎都给想到了。
“他们走了另外一条岔路?还是消失了?”付千河疑问道,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我大约能知道他想说什么——不是大开脑洞,提什么平行宇宙,说我们前面的队伍遭遇到了时空虫洞,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就是他们都没有青铜大缸,结果均丧生于那些强酸蚯蚓群中。而这两个答案,不论是哪一个都会很让我伤心,那代表着我要永远失去某些人,那些我珍视的人。
我自然不愿意相信宋教授和于诺、杜心他们已经化为尸骨,便对付千河他们说道:“刚才我也说了,咱们钻进青铜大缸实际上是中了陷阱,要是这些大鸟还活着,我们早就葬身鸟腹了。如果其他三队人了解更多,很可能不会钻青铜大缸,会有其他的规避方法和路径。”我要求自己相信自己的判断,重复强调道:“这里没看见到其他三队人过来,显然他们找到了其他方法走了另外一条路,现在说不定已经在我们前面很远了。”
我不等他们发表意见,接着说道:“我们几支队伍的目标是一致的,我想一定会殊途同归,那样的话我们只要找到这个向下的通道就能够再跟踪他们了。”
“但我们毫无头绪啊。”常锦路说道,颇有些后悔的样子,他说如果自己不受伤,多做一些准备,可以向组织申请更高层级的解密,说不定就会对我们现在有所帮助。
现在没有支持,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我一遍一遍回想前一段时间在不同场合发现通道、开启通道的经历,归纳一下,还颇有相似的地方,经常会出现非牛顿流体隐藏某些通道或机关,然后以我的血液触发机关开启大门。
“你们告诉我实话。”我拽住付千河,把他拉到常锦路身边,严肃地问他们:“我司徒然,是不是一把钥匙?开启沾灰遗迹大门的钥匙?”
“没错。”付千河点点头,还将自己的嘴角向上敛了敛,像是在笑,回答我说:“你是天命之人,这就是你的宿命,也是你们司家都逃不过的宿命。”
其实在藏地云霄天宫开启珊瑚大门的时候,我已经明确了这一点,我们玉手司家的后人,用血可以打开的沾灰遗迹的大门,我,或者说,我身上的血,就是一把钥匙,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储先生他们就要设局将我诱拐到行动小队的重要原因。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对一些细节不太理解,我伸出胳膊挽起袖子,伸出半个胳膊和手掌,裸露在他们面前,上面有着累累的伤痕,有些疤痕已经干涸,结疤,有些着还很新鲜,这都是最近一段时间留下的纪念。
“那我身体里起作用的是不是就是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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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付千河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是我们司家?”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实在是让我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一方面我为自己自豪,我自己骄傲,因为我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但另一方面又为自己的这种能力而感觉到深深的悲哀,因为我所受到的重视几乎全他妈因为我是一个有用的工具而已。因此在无奈和欣喜中接受到了这一现实后,我仍不时的问自己为什么会是我?老天为什么会选择我们?但事实上此时只是一种郁结已久的情绪迸发而已,我并没有指望对方回答,甚至于我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愧疚,这个问题是否得以解答,对于我们的现状也没有什么帮助,纯粹是耽误时间。
但我突然而至的情绪让大家多少有些手足无措,付千河少有的结巴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出一个“是……”还把音调拉得很长。
而常锦路这时马上接了过去,说道:“因为匹配。”
“匹配?”这是个很模棱两可的回答。
“对,或许是因为遗传的dna中,有特有的编码,能使你们司家人的身体里,产生某种特殊的酶,而这种酶也许和某些机关产生反应,从而使机关开启。”常锦路解释道,但我对生物化学并没有什么深入的知识,也判断不出他理论的正确与否。
“那提取我们的一点血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弄个大活人过去。”这察觉出一些问题,便急急追问道:“像当初设局让我参与进去,费的劲估计很不少。”说到这里,我竟然莫名生出一丝优越感,人真的很是奇怪。
“活体。”常锦路继续解释,没有一点停顿,从这点看来,他应该说得的是实话,或者将谎话演练了很多遍,但看着这个为我失去了一条胳膊的小伙子,我更愿意相信是前者。
“生物酶是需要活性的,离开机体的血液是不具有活性的。”常锦路继续科普。
“看来,我就是一个行走的血罐子。”我苦笑道。
“司徒然,你的价值绝不仅仅因为你的血。”常锦路很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