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绝境求生几度
我曾意识到,这样做很有可能激怒马有德,但他不断强调我们是新的筹码,我们的价值就是司家人的身份和我们掌握的信息,因此不论怎么样,我们的性命算是无虞了。有了这样一个判断,我就决定再努努力,力求利用自己的身份设法扳回一城,毕竟从我这一段时间的经验来看,被别人拿工具一样指来挥去实在过于危险了。不过,我还是忘了一个关键的一点,马有德是亡命之徒,而不是真正做生意的商人,商人不会杀人,而他却会。所以,现在就有一支带着温热的枪管杵在了我的额头上,上面散发出的火药味道钻入了我的鼻子,马有德的愤怒和杀意也犹如一条毒蛇一样便沿着枪管猛地蹿了过来,扑到我的身上,紧紧箍住我的心脏,将浑身的冷汗一下全挤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我不敢瘫倒,甚至不能退缩,我不能让宋教授他们因为我丢人,更不能让玉手司家以及我的父亲因为我而蒙羞,我保持着笑,不管它是不是僵硬得十分难看,先保持着笑。
我眼珠滚动,从额头上的枪管斜到已经惊呼着站起来的一众人等,他们神情复杂,有惊讶异常不知所措的,有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有精神紧张握紧拳头的,也有神色冷峻皱紧眉头的——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他们的情绪也全不相同。我攥紧了自己的大拇指,狠狠地握着,想起最初遇到碰瓷的冯开山时,他挑衅式地给我出馊主意,让我“置之死地而后生”,终于下定决心,决定再拼一把,这次真的拿生死去拼一把,赌马有德还有理智。
我对着马有德开了口,声音很大,以保证让所有人听到:“马老板,何必大动肝火?我们的目的都是赤塔雨城,而且我还握着更多的信息,你这样拿枪指着我,甚至想崩了我,难道你并不在意能不能找到赤塔雨城的秘藏?!”我见对方和围观的众人均一愣,便马上继续强词夺理、偷换概念、强拉硬套:“我们司家这么多年,见到很多人为一己之利,干着坑害同行的勾当!有人组织几帮伙计同去,只是为了将他们关进密室,以求找到某种病毒的免疫者;有人甚至将自己的手下故意带到绝地,以喂食地底中蛰伏的怪物……马老板,据我所知,赤塔雨城里面也有一些很诡异的危险存在的,我想,马老板不会干那种毫不讲江湖道义的事,但是也不应该让在座的各位有所怀疑吧。”
说完,我就故作轻松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马有德的决定,但此时,心脏已经不争气地急速跳动起来,几乎马上就是挣脱胸膛的束缚,逃之夭夭,以避免和我同时遭到灭顶之灾。我依然认为马有德没有开枪的理由,特别是刚才我将他对我的不良举动都等同于另有所谋,他为了避免大家的猜忌,也不会对我动手,但人,真的是那么理性的吗?我对这点却很不确信。
马有德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我额头上的枪管也撤离了,我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见马有德在追光灯的照射下,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弓起来腰,好像听到了千载难遇的超级笑话,我偷偷看向宋教授他们,又瞥向周边的众人,乃至立在台子两侧边缘处的黑衣人,都面面相觑,十分诧异,并不知道马有德为什么要笑,还笑得如此惊天动地。
终于,马有德直起身来,用手背蹭了蹭眼角笑出的泪水,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玉手司家的后人,竟然是个油嘴滑舌的混子。”
“说话注意点,不许对我们少老板口出狂言!”付千河还在努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而宋教授则目不转睛盯着马有德,似乎要将他咬在嘴里,狠狠嚼碎;崔郎两口子则还像观光旅游一般四下乱看,似乎对什么都好奇。
马有德对付千河的话不理不睬,而是又在我的面前站直了身子,好像下定了决心,吐出一口气后,忽然转身面向了围在前面的那些来宾。
“我做了一个决定——你们今天算是来着了!”马有德声音极大,已经近乎是嘶吼起来,所有人都彻底安静下来,等待着他说的决定。
“我决定,不将司……什么来着,哦,司徒然单独交给我的合作方了,而是让他今天——现在——马上,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把他知道的秘密都吐出来,算是给今天所有来这里来的人的惊喜大礼物。”马有德双手向上一抖,就像将一大把钞票撒在空中一样,而他的面前,传来了整齐的一阵惊呼声,掺杂着无尽的欣喜。
但随后马有德的话,让我毛骨悚然,头皮发炸。他说道:“当他把所知的秘密说完之后,我就要在这里解决我们两家之间的私怨,我要就在——这里——亲手宰了他!也算是为我们的赤塔雨城之行祭旗!”
我的心一下沉到了底,他竟然彻底动了杀心,还要在这里当场动手!为了不引起猜忌,避免这次的合作招募不流产,竟然要让我当众把所有秘密说出来,然后再杀我,看来这次麻烦大了。
“他不说怎么办?”有人大声质疑道,但声音很兴奋,似乎自己只是落实一下细节而已。
“当一个人痛不欲生,一心想求死的时候,你问什么,他都不会有任何保留!”马有德很有自信,甚至心情好了一些,还调侃道:“甚至,连他小时候尿床的事情都会详细给你说出来。然后,咱们再开始下一轮的竞价,只是时间会比早先预计的长一点。”
座位上又是“哦”声一片,但其中的意味却更加丰富,而我,已经没有心思去观察这些变化了,脑子飞速地运转,想找到一丝生路,但那根光明的丝线已经绕城了一个乱糟糟的毛线团,根本不可能找到线头的所在。
“多少钱可以把司徒然他们买下来?”忽然,有道声音传出来,竟然是来自那个只有一个人的桌子,说话的人声音平缓、中性,听不出男女,正是来自漠北的钟二当家。
“不好意思了,钟二当家,这次这个面子卖不了你了。”马有德朝那个方向摊了摊手,说道:“我已经承诺让他当众说出赤塔雨城的秘密了,我不能食言啊。”
“那么,说出秘密之后的人呢?可以买吗?一个就行。”这时,那个涂老太太也朗声向马有德要求:“毕竟是把钥匙,弄坏了也挺可惜的。”
“您难为我了。”马有德口中继续称着您,但口气却很坚定:“今天他在我这里如此肆无忌惮,我马有德和蓝色黑洞再放他走,我们在江湖上可没有任何威信可言了。”
那个拥有一头彩色小辫的皮衣姑娘“哼”了一声,提醒马有德:“你就没有想过,他之所以有胆,背后会是谁呢?”
“哈哈。”马有德笑道:“这话,吓得了别人,可吓不得我!哈——”
马有德刚刚仰起头,最后的笑声仅仅从嗓子里传出来一声,就看见一个影子从身边闪出,直奔他而去。
恍惚间,我发现那竟然是郎一牙,两个踏步就冲到了马有德跟前,拿拳头横扫马有德的头部,势若千钧。
马有德注意力完全不在这边,遭遇到了这种突变,反应竟然极其神速,马上低头,从郎一牙的腋下避开了他的攻击,于此同时,他的右手已经又伸回了衣兜,想要将刚刚放进去的手枪再度掏出。
郎一牙防着他这一招,随着自己拳头的挥动,自己的身体已经转到马有德的身后,此时与马有德呈背靠背的姿势,用自己的左臂手肘猛击马有德的右臂,让马有德伸进衣兜里的手一时无法掏出。
郎一牙并不是一个人,在他行动的同时,另一个身影紧随其后也扑了过来,那人身材不高,还略有些臃肿,但行动也极其迅猛,正是崔寒舒。只见当马有德背靠着郎一牙欲掏枪而不得的时候,崔寒舒也已经闪电般奔到了他的身前,作势就要袭击马有德的左臂,待马有德伸手格挡的时候,崔寒舒竟然拽住马有德的衣襟蹿了起来,像个猴子一样一下跳到了他的右肩之上,使劲一蹬,马有德就半跪在地上,脑袋向左边歪去,整个脖颈就彻底暴露出来。
崔寒舒趁势滑到了马有德的身后,并不纤长的手指滑过他的脖颈,用指甲划出一道鲜红的血痕后,留在了他的颈部大动脉处,狠狠地捏住那个凸起的动脉,似乎随时一掐就能将其掐断。而本来在马有德身后的郎一牙则转到了他的左侧,拽着他的头发让马有德保持住这个歪头的姿势,使这个姿态很好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旁边的那些黑衣人见势不妙,举起手中的枪就瞄准了我们,还对着我们大喊道:“不许动,不许动。”我们这边崔寒舒就嚷着,谁敢轻举妄动就掐死马有德;黑衣人大声叫着,不把他们头放了,就先毙了司徒然。只不过大家都不敢先动,就那样僵持在那里,而围坐在周边的哪些来客们,愣了一下,竟然又聒噪了起来,更有甚至吹起来口哨,大喊着“打、打!杀、杀!”看起了戏。
黑衣人中的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家伙,一边用枪指着我们,一边冷冷地威胁:“你们逃不掉的,也不敢杀我们老大,他死了,你们所有人都要死。我们就不同了,随时能毙掉你们其中几个,你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是吗?那为什么你们还不开枪?”付千河竟然还在挑衅,而且还替他们回答:“你也知道,我们是司家的人,任谁跟司家的人作对,都要掂量掂量;另外,我们活着才有价值,死了就一分钱不值了。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你们还是有很多想法的。对不对?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说着,我和所有人都一惊,不知道付千河说这个究竟是什么意思。而下一秒,就见他摸了摸腰间,像是要提裤子,但是数个黑衣人同时像被电击一下发生了一阵战栗,然后就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
于此同时,郎一牙一举手,啪啪几声,我们头顶的射灯和几盏明亮的灯就顿时熄灭,整个空间陷入了昏暗之中,仿佛没有月亮、只有点点星光的夜晚,所有人变成了几条轮廓线,昏昏暗暗也分不清究竟谁是谁。我见形势不对,赶紧伏在地上,然后往崔寒舒他们的方向滚去,就在这时,我又听见了几声枪响,也不知道是谁开的枪,也不知子弹奔谁而去。但空间里的光线更暗了,几乎已经变成漆黑了。没有了光亮,所有人便混乱起来,本来看戏的人们,也变成了戏中的人,突入其来的子弹,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飞入自己的身体。于是,大家不停报着自己的名号,开始往外面涌;也有人大声喊着别让司徒然跑了,抓到了就是数以亿计的钱财;瞬间,混乱成一团,只有各式各样的声响黑暗中喷薄而出。
我被人扯住滚到了台子下面,下面已经此时的篝火早已经熄灭,只剩一下一些发红的木炭温烤着剩余的各种烤肉,还发出诱人的香味。这个人拽着衣袖领着我跑了两步,我隐约看见前面有数条彩色的亮丽线条在空中摇晃,忽然意识到那些好像是发辫,我这才意识到,拉我下来的人并不是宋教授他们中的一个,而是那个和涂老太太在一起的花辫皮衣姑娘。我忽然愣住,这是被趁火打劫了吗?说着我反手抓住了她是手腕,向后一拉,低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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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你。”她回答的很简单,扯着我继续往前走。
“不需要你救。”说着,我挣脱她的手,返身就要回去找宋教授他们。
话音未落,我感觉到手腕上突然一紧,短促的“咔咔咔”声过后,一副手铐的一端竟然出现在了我的手腕之上,而另一端则在那个姑娘的手腕处。她催促我:“别废话,你们其他那几个人,我们的人也会把他们带出去。”
我一愣,就又被她扯了一个趔趄,只好将信将疑跟着她走,这个姑娘看起来很是泼辣干练,不知道身手如何,但再怎么样,也要比刚才要好很多。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如果崔郎两个夫妇没有及时出手,不知道我最终的结局会不会是当众被施以酷刑,哭爹喊娘后被一刀杀掉,这不仅死得憋屈,更是对司家的极大侮辱。
她又拽着我小跑了几步,来到了一处洞壁前,这里应该在一个角落里,众人的喧闹声、咒骂声和有人发生冲突和受伤的声音明显有了点距离。
这个姑娘在洞壁上操作了一下,然后我就感觉到身上吹过来一阵风,我的面前,出现一个弓腰可以进去的小门。姑娘一低头钻了进去,在里面又用力扯我的手腕。我心想无所谓顶多又是一个狼窝,便跟了进去。里面一直是这种低矮的洞穴,说是洞穴,其实更像是天然形成的裂缝,在里面胡宽胡窄的通道里转了几个弯后,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团灌木丛,透过灌木丛,就是一段盘山公路,我们连个隐藏在灌木丛中,看见面前不停地有车经过,几分钟之后,一辆银白色的高档商务车“嘎吱”一声停在了我们的面前,车门随即自动拉开。
姑娘随即解开我的手铐,将我推上车,自己则极为利落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我钻进车内,就见车里正是那个涂老太太,她微笑着看着我,面目慈祥,让人很感亲切;开车的就是那个身材极为高大的彪形大汉,他见我上来,并没有任何表示,也不看我。
“涂老太太,您……有何指教?”我整了整被出来的山体缝隙里弄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保持着司家少老板的应有形象。
“你,就是司徒然。”她随手打开了车内灯,上下打量着我。
我被她盯得发毛,又惦记着付千河他们,便问道:“我的同伴都怎么样了?刚才这姑娘说也会把他们接出来的。”
“岭南千面人和黄河双鬼,这样水平的高手,少有人能对付得了他们的,没有我们,他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涂老太太回答道。
我这是第一次听说郎崔两口子有着“黄河双鬼”这样骇人的绰号,但现在没有时间去好奇这绰号的含义和来由,我需要知道他们的状况。我立马直起身子,几乎跳将起来,喝问道:“涂家就这样说一套做一套,靠骗人做事吗?”
涂老太太依然盯着我,说道:“你今天不是也说了很多的谎话吗?司家的人,才一个个都是骗人的鬼!”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神情变得很冷漠,甚至还有些愤怒。心想这又是一个与我们司家有过节的势力,这才出虎穴又进了狼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