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皇帝已多次传召沈俱怀在御书房议事。
除了询问武举进展,更多的是查探此人心性。
要知道,朝中从不缺有才干的人,每日早朝能站在大殿上议事的,有几人是真的昏聩无能、坐享父辈萌阴的?
可人是最复杂的,朝臣们一面痛恨趋炎附势之辈坏了风气,一面又眼红他们得了好处,甚至不断向这些人靠拢。
利益面前,无人能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
而流言面前,也无人能完全坦然待之。
沈俱怀肩负这等重任,处在风口浪尖,倘若心绪难平,也实属正常。
朝中的流言,皇帝皆有耳闻。
驸马的提议虽然不尽完美,但已经格外小心,根本不可能触及那些文臣的根本利益。
而朝中的文臣也好、世家也罢,竟到了如此地步。即使有人吹动他们一根毛,也要立马亮出獠牙喝退对方。
他不禁觉得分外可笑。
自己不动声色,他们却按捺不住了。
纷纷弹劾驸马这个员外郎,一个区区从六品兵部小吏,竟比当年弹劾逆相的折子还要多,这御案都要堆不下了。若不是沈俱怀还有驸马的身份撑着,恐怕员外郎一职早就已经换人当了。
他细看驸马面色沉静,谈吐依旧,心下稍安。
心里多了几分欣赏,但面上不显。
既然驸马是个可堪大用,自己就再抽上一鞭子,打铁要趁热!
那帮人天天上折子也属实太闲了,一会就让黄忠给他们找点事儿去做做,皇帝暗忖。
他吩咐,要一个月内在东京城先推行一次,各地州府不急于一时,东京城办好后,政令融合经验分发下去,行事会更加便捷。
此次武举共分为长垛、马枪、翘关、擎重、沙盘推演五项。
凡报名的学员均要经过这层层关卡,按照水平排出个先后,张贴告示宣告名次。
最终能进入禁军的人选,会由圣上钦定。
对于东京城的不少血性儿郎来说,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能一改布衣身份,从此官阶傍身了。
二月末,崇明门外一处空地围起了一块十丈见方的场地。
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武举,终于出现在各个街口红底黑字的告示上。
为了让更多老百姓们参与其中,沈俱怀采用了推行制,凡推行有实力者,武举选拔后能被官府留下当差的,两者皆可获得官府的奖赏。
但由于文治多年,有功夫底子的人确实不多,武举当天,场上也不过百来人。
沈俱怀看着人群,微微出神。
就在几日前,她托屈尚贤将韩子晟约了出来。
她与韩子晟并无交情,但得知屈尚贤与韩子晟有些往来,正好遂了她的愿。
如此一来,就不必贸贸然上门,劝说之事也更加顺理成章。
屈尚贤倒是显出几分诧异来,要知道朝中最近风言风语颇多,驸马在这个关头做任何事都会被人添油加醋一番。
那御史台的折子像不要钱一样上呈给皇帝,除了弹劾驸马,还怒斥兵部约束不利,甚至连翰林院都受到了波及,恐怖如斯!
这个关口,即使是年轻人的普通结交,也未必不会被有心人诟病。
更何况还是劝说对方参加武举一事,这要是有心人大做文章,恐怕不死也得脱成皮。
沈俱怀倒是坦然,仿佛不受影响一般,三人简简单单吃了顿便饭。
期间,她并未提到武举的任何事,只与两人闲聊,倒是让屈尚贤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了。
临走时,沈俱怀对着韩子晟作揖,定定望着他的眼睛,像要望进他心里去,问道:“韩兄,午夜梦回时,你可曾想过封狼居胥?”
韩子晟作揖的手,明显颤了颤,眉头微蹙,呼吸一滞。
对方在自己眼里,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少年郎,未曾想眼神竟如此毒辣,竟一语中的,直戳肺腑。
他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为此伤心欲绝,身为家中独子,母亲不让自己碰刀枪剑戟,为人子女,孝道理应为先,但挡不住自己一颗报国之心。
他自开蒙便对练武兴趣浓厚,私塾里有位先生不仅懂武,还熟知兵法,他便时常请教。
为了不让母亲发现端倪,他只得在科举一事上分外勤勉。
但他知道,入朝为官非他本愿,征战沙场才是他的宿命。
这些年,他试图融入文人墨客的圈子,以为自己收起锋芒就无人能揭破。
不曾想,竟是如此年轻的一位才子,看穿了他深藏的意图,心绪实难平啊!
韩子晟并未当场给出答复,沈俱怀也并未追问。
她记得叶将军说的,只要武举推行官这个身份去请即可,她已完成所托之事,接下去,就看他自己抉择了。
顺水推舟的人情,当真容易。
但既然做了,一击击中,更显本领!
武举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