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仙子
无情仙子
顾章还没来得及为顾贞物色京城中的青年才俊，反倒先等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一位头戴白纱帷帽的女子。
那女子身姿窈窕，白纱遮掩下看不清面容年纪。
她上门第一句话便是要见顾贞。
顾章有些意外：“哎呀，阿贞她去大理寺当值了。这位姑娘，要不您先坐下等等她？”
白衣女子仙气飘飘，闻言只轻轻“嗯”了一声，便依言坐下。
她周身仿佛萦绕着一股清冷之气，让厅堂里的顾章都感觉温度降了几分。气氛有些凝滞，顾章颇感尴尬，只得主动挑起话头：“敢问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小姐？今日前来寻阿贞，所为何事？”
那白衣女子似乎并不想多言，只淡淡道：“吾乃五茫山道观中人。顾小姐从前常上山静修，顾老爷应是知晓的。”
这句话一出，顾章瞬间了然，他想起来了！当初顾贞去郊外游玩时，确实时常去五茫山上的道观清修，有时一去便是十天半月。他和顾夫人忧心如焚，曾寻上山去，结果发现女儿只是在观中跟着一位道姑安静打坐，这才放下心来。后来顾贞再去五茫山，他们便不再阻拦。
想到这里，顾章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万万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如此年轻的道姑，竟会亲自下山来找顾贞，他连忙换上恭敬的语气：“原来是五茫山的仙姑驾临，快请坐，阿贞她应该快回来了，您稍候片刻！”
那道姑只是微微颔首，神情依旧十分镇定。
不久，顾贞终于从大理寺回来。她穿过前院，本想径直回房休息，路上却遇见了管家。
“小姐，有位五茫山来的仙姑，说来找您，此刻正在前厅呢！”
“什么？”顾贞闻言，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瞬间闪过惊喜与疑惑。她顾不上多问，提起裙角便往前厅跑去，身后只留下管家“小姐慢点儿”的呼唤声。
顾贞急匆匆跑进前厅院子，一眼便看见了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她猛地停下脚步。
白衣道姑似有所感，缓缓回过头来。隔着不远的距离，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师……”顾贞刚激动地要开口，那道姑却突然擡手止住了她的话，声音清冷依旧：“姑娘，可见过我的小徒弟？”
顾贞一愣：“啊？”随即反应过来：“木藤？他现在就在府里。”
顾章在一旁显得很热情：“原来仙姑是来找木藤那小子的？他就在后头呢，我叫人带你去吧。”
白衣道姑微微摇头：“不劳烦顾老爷了。”
她转向顾贞，语气不容置疑：“阿贞，你带我去吧。”
顾章见状，只好点头同意。顾贞便领着无情仙子往后院走去。刚离开前厅视线范围，顾贞便忍不住激动地转过身，压低声音道：“师父，您终于来了！”
无情仙子虽然戴着面纱，但目光一直落在顾贞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她轻轻摇头：“阿贞，我并非初次来寻你。”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顾贞惊讶地问。
“那时你尚未痊愈。”无情仙子的声音低沉了些，“你头上受伤，神志不清。为师曾来看你，带了些药，也试图以内力助你，可惜都未能让你清醒。无奈之下，为师只好先行离开，另寻他法。前些日子听闻木藤私自下山，我便猜测他定是寻到了你。他既在你处，想必你已无碍了。”
她平静地叙述着过往。顾贞听完，立刻换上撒娇讨好的语气：“师父，您真聪明，真是太厉害了！”
她这模样逗得无情仙子唇角微勾，发出一声极轻的哼笑。
“木藤没给你惹祸吧？”无情仙子问道。
“没有没有。”顾贞忙道：“除了之前差点泄露我的身份，倒也没惹什么麻烦。”
“嗯。”无情仙子点点头，话锋一转，“那你觉得，让他做我的关门弟子如何？”
顾贞眨眨眼：“也好啊。不过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得师父您看中才行。”
两人说着，正巧木藤迎面走来。他一眼看到顾贞，刚要打招呼，目光却猛地定在了她身后的白衣身影上，顿时目瞪口呆：“师、师……”下一个字还没出口，无情仙子已擡手轻轻敲了他脑袋一下：“没拜师，乱叫什么师父？”
木藤赶紧改口：“仙…仙子，您回来了！”
他随即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我在五茫山上实在饿得不行了，才偷偷跑下山的，您别见怪……”
说着，他的眼圈都有些泛红。无情仙子看着他，叹了口气：“唉，知道了。不怪你。”她顿了顿，“你可愿随我回山？”
木藤当然愿意，小鸡啄米般点头：“愿意，愿意！”点完头才想起关键问题，小心翼翼地问：“那仙子，山上有吃的了吗？”
无情仙子眼中掠过一丝无奈：“少不了你的。回去便是。”
木藤立刻欢天喜地，又看向顾贞，带着点不舍：“师姐，我能跟仙子回去了吗？”
顾贞笑着摸摸他的头：“当然。你本就是暂时跟着我，如今师父来了，自然该随师父回去。”
无情仙子转向顾贞，目光变得深沉：“阿贞，待为师处理完山中琐事，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她停顿片刻，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阿贞，你可愿随为师离开？”
“离开？”顾贞一时不解。
“正是。离开这京城，随为师去江湖。”无情仙子缓缓道，“你师兄他既是皇子，身份所限，无法脱身。但你不同。你若愿意，大可离开此地，寻一处自由天地。为师观你心性，最适合江湖。京城拘束，非你久留之地。”
顾贞沉默了。她望着师父殷切的目光，心中挣扎片刻，最终还是缓缓摇头：“师父，我不想离开。我已入了朝堂，或许无法再入江湖了，对不起。”她语气坚定：“往后，我或许会去山上探望您，但不会再入江湖了。望师父见谅。”
无情仙子显然没料到顾贞会如此决绝地拒绝。她沉默片刻，终究还是不舍得强求，只道：“你可想好了？此事非同小可。为师知道你在京城大理寺做得风生水起，但京城之中，你一介女子身处官场，极易招人嫉恨，暗箭难防，若入江湖，有男有女，有师门庇护，无人敢欺你。你当真不再想想？”
顾贞依旧摇头，眼神却带着歉意与坚定：“师父，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徒儿心意已决，您不必再劝了。”
无情仙子看着她，最终只是长长叹息一声：“好，既然你心意已决，为师也不强留你了。珍重。”
最终，无情仙子带着一步三回头的木藤，离开了顾府。
顾贞站在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久久沉默。心中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被带走了，空落落的，却偏又抓不住那是什么滋味。江湖的潇洒恣意，终究成了心底一抹挥之不去的怅惘。
翌日清晨醒来，她仍有些茫然。飞盈伺候她梳洗，见她神色有异，关切地问：“小姐，您是不是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