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针锋相对（2）
第86章针锋相对（2）楚念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是贺天杨拍桌子时把刀叉震掉地上的声音，她循声看去，就看到靳明宸慢慢地站了起来。
两个人身高相仿，势均力敌，一个气势汹汹，一个沉静如水，谁也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盯着对方。
服务员全都吓了一跳，眼看着这两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站在那儿拼气场，谁也不敢上前去拦，生怕动起手来被误伤。
楚念看着架势，好像下一秒谁就要挥拳头谁就要抄盘子扣对方头上了，于是扔下自己装了半满的餐盘，拎着裙摆匆匆跑过去拉架。
靳明宸的眼眸微微眯起，他比贺天杨稍稍高上一点，所以总会有种高度上的碾压感。
贺天杨跟他拼了半天的眼神气场，但显然在耍高冷这方面他还是欠缺一些的，所以只能靠语言上的优势来威慑对方：“怎么了？理亏了还想动手啊？”
说着作势往上凑：“还想动手打我是怎么着？”
靳明宸的手刚一往上抬，贺天杨立刻后撤，闪得比兔子都快，一边继续言语吓唬：“我可跟你说啊！你要是敢动手打我了，那就是殴打修复师，闹到管理委员会那儿去，性质可就严重了啊！”
原本看起来是硬汉一个，实际上刚一对峙自己就先怂了，靳明宸在心里对贺天杨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儿好印象顿时又被秒的连个渣都不剩了。
他发现自己忽然又记起了贺天杨的名字，但只是那个名字在记忆中冒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名字和更多的事被藏入了记忆的漩涡当中。
靳明宸有些痛苦地抬起手按着额头，极为少见地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贺天杨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虽然知道靳明宸有时候会身体不好，但是又拿不准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于是抬手指着他点点点，一边说：“你别以为、以为装病我就会同情你啊！我劝你趁早还是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私自来时光花店？你想干什么？”
“我为什么来时光花店？”
“我到底想干什么？”
“我为什么来？”
“我想干什么？”
靳明宸用拳头用力抵着自己的额头，他的耳朵里好像被这些提问的声音所环绕，一声一声，尖细的，粗犷的，无辜的，急促的……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说话，谁在提问，但是那些声音刺入他的耳膜，塞满他的大脑，让他觉得自己脑袋就快要炸开了！
“我……”
他的额头已经渗出大颗的汗珠，冰冷的汗水滴落在地，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弯下腰，紧紧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贺天杨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明明还是他有理，可是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他把人逼到了这个手足无措，痛苦难耐的份儿。
可他真心冤枉啊！
靳明宸双手抱着头，蜷缩着双肩发抖，疼痛从每一寸骨头的缝隙透出来，带着冰冷刺骨的气息，偏偏他手臂上却又灼热到几乎难以抵挡，一冷一热，交错而矛盾的煎熬，天上地下，地狱天堂，让他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窗外忽然闪过一道白光，惊雷震碎夜空里妖冶的满目红光。
大雨将至。
楚念气喘吁吁地跑过去，就看到靳明宸双眼光芒瞬间消散，如同撞上灼烧火焰的飞蛾，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只看他那一眼，心脏便成了被岁月无情风化的岩石，握拳一震，重重碎裂，万念俱灰。
楚念脚步骤停，没有任何理由，只觉得心中酸痛难忍，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涌出，顺着脸颊滴落。
“靳明宸……”
她轻声喊他，语气温柔而小心，忧伤而绝望。
靳明宸放开手，缓缓扭头看向她，眨了一下眼，将时间定格在那一刻。他的脸色苍白，如同被抽干了身体里所有的血，双唇的颜色几近透明。
楚念立刻转头，审问般的目光扫射向贺天杨。
“不是我！我、我我真没把他怎么着啊！我就是问他为什么撒谎……我真没干别的！”
贺天杨举手做无辜状，楚念却清楚地把握到了关键字：“他撒谎了？他撒了什么谎？”
“我查到，他并不是时间城派驻到十七号时间驿站的修复师，他是自己来的，没有任何委派的文件或者命令。”
贺天杨乖乖回答，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楚念质疑的目光，他还是觉得自己有点矮人一头的感觉。
楚念转头看向靳明宸，语气冷下来：“他说的，是真的吗？”
靳明宸没有说话，楚念于是又问：“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来时光花店？”
她冷下脸的时候，身上也多了锋芒毕露的气质。
靳明宸凝望着她，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挣扎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我不知道在寻找什么，等待什么，守护什么，又忘了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谁，你又是谁。
也许我早已经把什么都忘记了，可是我总是觉得，自己在寻找什么人，想要用尽生命里全部的力气去保护她，呵护她，看着她幸福、快乐，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直到时间将她变得白发斑驳，可却依然保持着年轻单纯的一颗心。
说出那几个字似乎耗尽了靳明宸全身所有的力气，楚念静静看着他，她看得出他的痛苦、挣扎、迷茫和无助，她很想扑上去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他，可是，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很想知道所有的原因和答案。
她曾经做过的那个离奇的梦，梦里有青翠幽静的竹林，竹屋里白衣少女与玄衣男人共同吟诵的那首诗仿佛还回荡在她的耳畔，久久的，穿越了百年的时光，直抵她的心脏。
“相思相见知何日……”
靳明宸望着她，目光孱弱倒映进她的眼底，瞳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了深邃幽暗的纯黑，他轻声吟诵，用与楚念记忆中如出一辙的语调。
“……此时此夜难为情。”
他的尾音浅浅咬在那个“情”字上，如同在空中翱翔的风筝骤然挣断了丝线，突兀地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