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击与反制
追击与反制
冰冷的、混合着铁锈和机油味的夜风，如同粗糙的砂纸，刮过江叶裸露在破败衣物外的皮肤。剧痛，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脊椎、后腰、尤其是小腹深处狠狠扎进他的大脑，瞬间将他从混沌的深渊中强行拽回！
“呃啊——！”一声嘶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吼，不受控制地从他干裂的唇间挤出。他猛地睁开眼，视野模糊，天旋地转。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而是布满油污和涂鸦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顶棚。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恶臭和血腥味？
他挣扎着想坐起，身体却如同散了架的破木偶，沉重得无法动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低头看去，破烂的衣物下，是缠着浸透暗红血迹的肮脏绷带。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他感觉自己的小腹深处，不再是之前那种异物搏动感，而是一个冰冷、坚硬、仿佛嵌在血肉骨骼里的金属球？！它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脉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抽痛和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空虚感！
“红”呢？！那个恐怖的能量怪物呢？！它把自己怎么了？！
巨大的恐惧和茫然瞬间淹没了江叶！他下意识地伸手，颤抖着摸向自己平坦却带着诡异硬块的小腹——
“别碰！”一个嘶哑、疲惫却异常严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江叶悚然一惊，循声望去。只见陆航正靠在一个巨大的废弃齿轮箱旁，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左臂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色的血液正顺着指尖滴落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他右手紧握着一个巴掌大小、屏幕布满裂纹的仪器，几根扭曲的导线连接着自己的后腰？！而他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伸向小腹的手，眼神中充满了警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陆航？”江叶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这……这是哪里？我……我的肚子……那个东西呢？！”
“它……暂时沉睡了。”陆航的声音带着一种透支后的虚弱，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仪器，“为了救阿杰，也为了带你逃出来，它消耗过度，陷入了深度沉眠。你现在感觉到的，是它暂时固化的能量核心。”
沉眠？固化？救阿杰？
江叶混乱的大脑根本无法消化这些信息。他只记得昏迷前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和体内那个恐怖意志的咆哮。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隔着绷带，那冰冷坚硬的触感是如此真实而恐怖。
“那……那它还会醒吗？”江叶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会。”陆航的回答冰冷而直接，“而且，它醒来后需要能量。大量的能量。如果没有合适的补充……”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凝重说明了一切——那将是又一次毁灭性的失控。
“我……我还是我？”江叶问出了最恐惧的问题，他死死盯着陆航的眼睛，“还是……已经变成它了？”
陆航沉默了几秒，看着江叶眼中那纯粹的、属于人类的恐惧和茫然，缓缓道：“你的意识主导。暂时。但它的意志，还在那里。”他指了指江叶的小腹，“就像一颗不稳定的炸弹。我们现在的处境，没时间讨论哲学问题。”
江叶顺着陆航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情况。
阿杰瘫坐在一堆破麻袋上，脸色同样惨白，黑框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眼神有些涣散，正大口喘着粗气。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便携电脑，屏幕亮着微弱的光，手指无意识地颤抖着。
而那个代号“灰烬”的前黑蝎杀手，则如同幽灵般守在废弃工厂一个巨大的、布满锈迹的卷帘门入口阴影处。他身上的黑色作战服多处破损，露出下面的淤青和擦伤，覆盖式头盔已经摘下，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疲惫和警惕的脸。他手中紧握着一把大口径能量手枪，耳朵微微耸动，捕捉着外面死寂街道上最细微的声响。
“这里是旧港区边缘，齿轮坟场废弃工厂。”灰烬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暂时安全。但深渊守卫的追踪犬鼻子很灵，我们停留不了太久。”
废弃的工厂车间内，巨大的机器残骸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在昏暗中投下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尘埃混合的刺鼻气味。短暂的交流后，气氛再次陷入压抑的沉默，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喘息和外面呼啸的风声。
陆航撕开急救包里最后一点止血绷带，咬着牙，用匕首割开左臂被血浸透的旧绷带。伤口狰狞外翻，边缘红肿，深可见骨，显然在之前的逃亡和污水中感染了。冷汗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但他只是闷哼一声，将新的止血凝胶和绷带粗暴地按压上去，动作熟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杰强打起精神，将便携电脑放在膝盖上，十指如飞地操作着。屏幕上是复杂的城市地图和数个不断闪烁、移动的信号点。
“陆博士，灰烬哥，我们得想办法处理掉身上的信标！”阿杰的声音带着焦虑，“深渊守卫能这么快咬上来，肯定不只是靠追踪技术！我分析了之前逃脱时的信号残留，我们身上尤其是叶哥身上，有持续性的生物能量信标！强度很高！”
生物能量信标？！源液里的信标？！
陆航和灰烬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江叶更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那冰冷的能量核心！
“能屏蔽吗？”陆航沉声问，手臂的剧痛让他的声音有些变形。
“常规手段不行！这信标是潘多拉之血核心污染的一部分，和叶哥的生命场深度绑定！”阿杰飞快地调出一组波动图，“强行剥离或屏蔽，可能会直接引爆他体内的能量核心或者导致神经崩溃！”
“那怎么办？！”江叶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反制！”陆航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既然无法屏蔽，那就利用它！阿杰，你能模拟这个信标的能量特征吗？”
阿杰一愣，随即明白了陆航的意图，眼中爆发出光芒：“可以！需要一点时间！但我能伪造出几个移动的假信标，把它们嫁接到城市里几个特定的目标上！”他手指在键盘上舞动得更快了，“比如，秦岳名下几个重要但安保相对薄弱的子公司服务器机房？或者蝰蛇帮那几个核心高层的秘密据点？”
驱虎吞狼！祸水东引！
“好！立刻做！伪造信号要足够逼真，能吸引深渊守卫的主力！”陆航果断下令，“同时，规划一条避开所有主干道监控、利用地下管网和废弃区域的路线。目标：林薇留下的最终安全屋——星港工业区地下掩体！”
“明白！”阿杰如同打了鸡血，全身心投入到数据洪流中。
灰烬则快速检查着自己的装备，补充能量弹匣，给能量手枪充能。他走到卷帘门缝隙处，透过锈蚀的孔洞，警惕地观察着外面死寂的街道。黑暗中，只有风声呜咽。
江叶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小腹的冰冷硬块和阵阵抽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体内寄宿的恐怖。他抱着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他看着忙碌的阿杰，看着警戒的灰烬，最后目光落在正忍受剧痛处理伤口的陆航身上。
这个曾经将他视为实验品、囚禁他的男人，此刻正为了他浴血奋战，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在江叶心中翻涌——恐惧、茫然、怨恨，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如同溺水者般的依赖。
“为什么……”江叶的声音很轻，带着颤抖，“为什么要救我？我……我现在就是个怪物……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陆航处理伤口的手指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牙咬着绷带的一端，单手艰难地打了个结。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发，顺着下巴滴落。
“因为你是人。”陆航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他擡起眼，隔着昏暗的光线，看向江叶，“不是容器，不是实验品，更不是怪物。你是江叶。”他的目光落在江叶按着小腹的手上，“那个东西……‘红’，它也是因秦岳的疯狂而诞生的受害者。现在，它和你绑在了一起。救你，也是救它。更是粉碎秦岳的野心。”
“人……”江叶咀嚼着这个字眼，眼中充满了苦涩和自我厌恶，“一个肚子里装着炸弹的人？”
“那就想办法把炸弹拆了！”陆航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或者，学会控制它！让它成为你的力量，而不是枷锁！”他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就像这伤，很痛，但死不了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江叶怔怔地看着陆航，看着他眼中那燃烧的、仿佛永不熄灭的冰冷火焰。一股微弱的热流，悄然冲淡了心底的冰冷绝望。
“搞定了！”阿杰兴奋地低呼一声，打破了沉默，“三个假信标！一个嫁接到了创生纪元西区数据中心备用服务器集群！一个连上了蝰蛇帮二把手情妇的私人飞车！最后一个，嘿嘿，直接送到了秦岳位于云端之塔顶层的私人停机坪附近！够他们喝一壶了！”
屏幕上，三个伪造的、散发着高能量生物信标特征的光点，正沿着阿杰设定的轨迹，在城市的不同区域快速移动！
“路线也规划好了！”阿杰调出地图，一条曲折蜿蜒、几乎完全避开监控的红色线路亮起，“全程27公里，需要穿越四段地下管网，两片废弃工厂区，最终从星港工业区废弃污水处理厂进入地下掩体入口！最快需要四小时！”
四小时！在追兵环伺、人人带伤的情况下，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足够了。”陆航挣扎着站起身，失血和疼痛带来的眩晕让他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稳住，“灰烬，探路。阿杰，带上电脑，负责导航和信号干扰。我……”他看了一眼依旧蜷缩着、脸色苍白的江叶，“负责他。”
灰烬点点头，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拉开卷帘门的一道缝隙，闪身没入外面的黑暗。
阿杰快速收拾好电脑，背在身上，紧张地看向江叶：“叶哥，能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