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看见谎言

第31章看见谎言

用过午饭后，我玩性大起，睡衣也不换，裹了件长款黑色羽绒服就跑下楼，临到头夏常寂把我叫回来戴手套。

“我换了衣服下来，你别脱手套。”他低头把手套口的粘带调整妥帖，才放我走。

一下楼，冷空气就往肺里钻，雪花飘进了眼睛里，又冰又凉。

说来也怪，小时候怕给家里人添麻烦，我就规规矩矩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很少出去玩。

倒不是不想，个位数年纪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不爱玩的，我无非就是怕看见外边同龄人戏谑的脸，没人待见我，还要被他们按在雪地里揍一圈，再爬起来衣服也脏得差不多了。

回家过后纪暄山黑着脸把我扒光叫我跪在瓷砖上，我冻得直打哆嗦他要打，哭出声他也要打，每次回来都挨打，我就不爱出去了，隔着窗户看别人家小孩跟父母嘻嘻哈哈扔雪球。

我看着净透的天空，那里有一轮冷色调的太阳，雪花纷纷落下，如同照片里细碎噪点。

面对夏常寂，其实我有很多矫情话都说不出口，我脸皮薄。

他早就已经变成我的家人了，当然，也是爱人。

有夏常寂在的地方才是真正的生活，我可以无所顾忌的展露脆弱，阴暗面，笨拙地学会怎么爱人。

所谓生活，即是去爱，去创造，并最终一起燃烧。

我在厚厚的雪地上堆雪人。

手跟脑子完全是两回事，越堆越不对劲，我站起来观察，被人猝不及防用冰冷的手掌捂住脸颊，凉得脑子都打寒颤。

夏常寂站在背后，他同样身穿黑色羽绒服，只不过换我穿的话，就真的要当皇帝了，后边还得带俩宫女帮我拖着。

“萨摩耶？”夏常寂双手抱臂，问我。

我原本要说的话卡在半路，黑着脸：“你再看看呢？”

我不信邪。

夏常寂斜睨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我默了片刻，严肃道：“那是狼，你没认出来而已。”

言外之意就是，不是我堆得不好。

夏常寂诚恳回答：“比较抽象。”

雪地里的“狼”有着圆滚滚的肚皮，四肢不长，嘴巴圆润，显得非常憨傻。

一代堆雪人大师就此陨落。

我懒得跟他争这个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攒起一颗雪球，雪团在夏常寂胸口炸开。

夏常寂神色淡然拍掉雪渣，勾唇眯眼问我：“你要跟我玩这个？”

我背脊隐隐发凉，但没想太多，趁此机会又攒了两个雪球拿在手里，我擡了擡下巴，准确无误往他身上砸。

夏常寂挑眉，什么都不说只弯下腰。

直到他利落地捏出一个比我脸还大的雪球。

“……。”

玩不起了。

我灵光一现举起萨摩耶的脑袋，得意洋洋，胜卷在握。

夏常寂：“…….。”

僵持片刻，他沉默扔掉了雪球：“幼稚。”

夏常寂忽然背过身，脊背弯曲着，一手垂着。

我看他又要捏出个什么大雪球，警觉道：“你小心点，萨摩耶脑袋可不是吃素的。”

夏常寂沉默不语，依旧背对我维持刚才的动作。

我心下一紧，疾步过去抓住他的手臂：“你怎么了？”

男人的侧脸苍白，嘴唇嗡动，大冬天的，他额头上竟然一直在冒冷汗，俊逸懒散的面庞上隐隐流露出几丝病弱气。

“旧伤没好全，一冷就会痛。”夏常寂语气里的气息不足，按着侧腹的手掌都在发抖。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对劲，真的就像他说的那么简单轻易吗。

怀疑如同浪潮一股一股往上涌，我紧盯着夏常寂的脸，微敛的眉目上沾染了点点雪花，他要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浮动。

我扶着夏常寂回去，男人脚步虚浮，连站立都费了很大力气。

他会死吗。

心脏剧烈跳动着，我机械地将夏常寂扶上电梯。

电梯门倒印着我的脸，面部线条不断扭曲变换，眼底的刻薄恶意不断放大，我冷漠地看着自己的脸，任由恶念生长。

扭曲的倒映里，有一条麻绳缠住了我的脖子，我不做点什么，我会先一步死去。

是不是杀掉苦难源头，黑色的脓血流干，皮肉才会重新生长。

杀掉。

我掐着掌心，痛意横生，心底却觉得一阵阵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