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番外]

番外1

从前很多个时刻，尤其清晨夜晚，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入睡前或者清晨醒来的那一刻，许愿都感到空洞，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而现在，这些空洞都被宁静而完整的感觉替代了。

她近来沉浸在这种平静里，很宁静，很安心。

就像现在，远处的红色灯塔将地中海和大西洋分开，乌云飘在望不见边际的海面上，几只刚才还在航行的帆船正在返航。刚才阳光明媚，现在却下起了雨，郑聿礼穿着休闲t、一双拖鞋，在对面商铺买雨伞。

他挑了把彩色条纹的，转回身看过来。

许愿躲在屋檐下摇头。

不行，太花哨了，跟你气质不搭。

他又举了把黑色长柄的，侧了下头。

这个还行，不过全黑色会不会太严肃了，她蹙眉犹豫，只见郑聿礼已经放下拿起了第三把。这下许愿猛点下巴。

灰色好，淡雅。

然后她听到穿长袍的摩洛哥大妈叽咕了几句什么，郑聿礼扔下几张纸币，头也不回地撑开了雨伞。

许愿笑，看来两人沟通并不顺畅。

不是她不愿去，边想着她低头瞅着自己昨天刚买的当地皮质凉鞋，这会儿已经全湿透了。

再擡头，郑聿礼已经走了回来，她笑他：“多少钱？”

郑聿礼罕见得不悦，将她拥至伞下，“你还怕我买不起。”

“那倒没有，以郑总的能力可以把整条街买下来。”她笑着擡头看伞，果然一大半都在自己这边，握住他撑伞的手，往另一边推了推，“接下来咱们去哪？”

这样的话，她每天大概要问三十遍吧。

包括但不限于，晚上吃什么，明天去哪里，后天会不会下雨。

她不查攻略不认路不记打卡点，懒的思考，只无脑跟着他走。他说吃什么她就吃什么，他说往东她就往东，他说停她就停，他说出发她就出发。

郑聿礼偏过头，捕捉到她思绪放空的眼睛，戏谑地指着大海相反的方向，“找个人，把你卖了。”

许愿微楞，歪头放他肩头，咯咯笑：“卖吧卖吧。”脚下踩着小石板路，雨水从脚面上冲刷而过，她心情懒懒的，很奇妙。

郑聿礼又从袋里掏出双拖鞋，语气轻柔：“先换鞋。”

许愿低头，土黄色的塑料拖鞋，有点子丑，“要不算了吧？”她劝他，“脚上这个才买的。”

“那我背你？”

“还是不要吧…”她扭头环顾四周，街上不少游客。

再回头，那人将雨伞递给他，转身蹲下去，整个人已经暴露在雨水里，许愿鼻头一酸，忙伏到他背上，搂紧他。

雨水顺着伞沿往下，落在英俊侧脸的前面，落在许愿净白的连衣裙上。

这辈子，第一次，有人背。

她想起放学下雨的傍晚，想起归家家里没人的假期，想起难熬的每个夜晚清晨。想起每天早上醒来，厨房里的叮当作响，想起那么年轻的母亲。

眼泪就这么汹涌而出，顺着眼角往下落，无声地飘洒在大雨里。

她有家了。

人生二十六年，她第一次感受到真实的深切的幸福，感觉像在梦里，哪怕下一刻地球毁灭她也不愿醒来，如果一定要醒来，那就让她，跟梦一起埋葬。

许愿是一根无根的浮萍，无所归宿，居无定所。

虽然以往从不这么想，不是不愿，而是不敢。而现在，她以往的生活跟现在中间有条明晰的分割线，遇见郑聿礼之前的她，站在远处河的那一端，向她挥手，笑着说：“喂，再见。”

又跟她说：“你可以走得更远。”

到达餐厅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观景露台外的大海已经恢复了湛蓝的色彩，一大团乌云远去，阳光重新洒在海面上。

许愿拿出相机记录下这一帧记忆，刚按下快门，耳边传来熟悉的温朗嗓音；“要不要喝酒？”

她没说话，只调转摄像头，对着他咔嚓一张。

郑聿礼头发没全干，乌黑的发丝柔软的贴在眉边，看起来有点乱，卷卷的，却有种别样的味道，眼眸明亮，通身性感。

她放下相机，眼眸在他脸上流连片刻，回答他：“喝吧。”

她对酒没有研究，但郑聿礼懂，他这么说刚才一定看到了感兴趣的酒。

这里的人不饮酒，而且普遍没有现磨咖啡的概念，他们更喜欢坐在阳光下，喝杯薄荷茶，优雅地放空自己。然而咖啡豆却顶顶有名，有家百年老店很热门，刚刚转道到达这里的第一天，郑嘉熠就发来了愿望清单，许愿去买了一大推。

他们出来两周，礼物已经打包邮寄出去了几批，再买，感觉要成批发商了。

“老公，我们回家吧。”她看向回复工作消息的郑聿礼。

对方忽然放下手机，有点惊奇又不可思议，“你叫我什么？”

许愿愣住，自己也觉得意外，略想了想，复读机似的轻声重复：“老公老公老公。”

这下总能听清吧。

郑聿礼呆了呆，随后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