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她一定很爱我
马巧玲的眼睛死死盯在坑底那个漆黑的皮箱上,看着林木泽他们一寸寸将它从湿泥里剥离、拎起。
这箱子,是她当年趁着宋锦宁咽气前的混乱藏起来的。
后来宋福生翻箱倒柜地找,也只当是办丧事时遭了贼。
那年月,全国都勒紧裤腰带,发现这样的珠宝首饰,谁敢私藏?都得“交公”。
再后来,十年动荡,方兰欣亲眼看着宋彩霞是怎么被拖去批斗的,吓得她更是连碰都不敢碰这烫手山芋。
这些年,日子是松快了些,可人们口袋里还是空落落的。马巧玲也一直没寻找合适的机会,更没找到稳妥的买家。
若不是宋玉兰步步紧逼,闹得家里鸡犬不宁;若不是宋倩倩出嫁,连件像样的陪嫁都凑不出来,寒酸得让人戳脊梁骨,马巧玲是绝不会把这要命的东西挖出来的。
可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这事竟叫宋玉兰知道了!
宋玉兰盯着那被湿气浸得腐烂发霉的箱子,心口也像被那霉斑糊住了,揪得生疼。
这里面,不仅仅是她生母留下的念想,会不会还藏着揭开母亲身世之谜的钥匙?
林木泽伸手拽起箱子,腐朽的提手“咔嚓”一声断裂,铜锁上糊满厚厚的绿锈。
他回头征询地看向宋玉兰:“拿回去再开?”
“嗯。”宋玉兰点头,“先拿回去。”
马巧玲哪里甘心,尖声嘶喊:“宋玉兰!你不能拿走!”
宋玉兰脚步一顿,猛地将手电筒的光柱直直打在马巧玲脸上,刺得对方立刻闭眼偏头。她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我不能拿走?难道留着给你?”她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
“你、你不能全拿走!里头……里头还有我的东西!”马巧玲还在泥地里徒劳地挣扎。
宋玉兰嗤笑一声,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再给她,直接扬声对林木泽道:“林大哥,麻烦你帮我拎到车上。”
说完,她不再看身后,牵起沉默的陆奕辰,大步朝林子外走去。
林木泽低声交代一个小伙子:“等我们走远了,再给她解开。”
一路上,宋玉兰的心跳得又快又重,手心里微微沁汗。
箱子里究竟有什么?母亲的过往会留下蛛丝马迹吗?
到了家,林木泽帮她把沉重的箱子提进小院,却没多留:“天晚了,你们慢慢看。明早我再过来。”
他识趣地告辞。
宋玉兰仔细插好院门,回到屋里,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几步走到坐在床边的陆奕辰跟前,眼睛亮得惊人:“你说,箱子里会有什么?会不会有能证明我妈身份的东西?”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如果她真的还在,我想知道她在哪,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陆奕辰只是摇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他话不多,却总能切中要点。
宋玉兰深吸一口气,蹲下身研究那个箱子。
外层的皮革早已朽烂剥落,露出里面还算完好的竹骨架子。
东西不沉,但年月太久,拎手都烂透了。
她起身到院里找了半块砖头,回到箱子前,对着那两把锈死的铜锁狠狠砸了下去。
“哐当”几声闷响,锁扣应声而落。箱子掀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泥土和朽木的腐败气味扑面而来。
“太呛了。”宋玉兰皱着眉,果断把箱子整个搬到院子里,就着手电筒的光,小心翼翼地翻检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套折叠整齐的正红色衣物,上面缀着繁复精致的银色刺绣,样式古朴奇特,带着明显的异族风情。
底下压着两本书,纸张泛黄发脆,是工整的小楷抄录的诗词集子。再往下,是一个用褪色黄布仔细包裹的小包。她屏住呼吸解开,金光映入眼帘:一个沉甸甸的金锁片,一对小巧的金镯子,三根黄澄澄的小金条,还有几只水头极好的玉镯和一支玉簪。那玉簪的簪头上,刻着奇异的花纹,似花非花,透着神秘。
宋玉兰拿起金锁片,借着光仔细端详。
一面是常见的“长命百岁”吉祥纹,翻过来,另一面却刻着两个略显生硬、笔画深刻的字“玉兰”。
那痕迹,分明是用尖锐之物后来硬刻上去的。
指尖轻轻抚过那凹凸的刻痕,宋玉兰的眼眶蓦地一酸,像是被那粗糙的笔画刺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母亲刻下这两个字时,该是怎样的心情?是绝望中的一点寄托,还是无言的温柔与深爱?
她默默地将所有东西重新包好,把箱子搬进堂屋搁下。
走到院角的压水井旁,一遍遍用力搓洗着手和脸,冰冷的水珠滚落,却冲不散心头的沉重。
她沉默着换好衣服,爬上炕,背对着陆奕辰躺下,将自己蜷缩起来。
陆奕辰一直安静地看着她在院子里忙碌,听着那些细微的翻动声、金属玉石的轻碰声。
此刻她一言不发地躺下,那背影透出的低落气息,比任何言语都清晰。他慢慢脱下外衣,在她身边躺下,侧过身,一只手臂轻轻环过她的肩膀,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臂。
“怎么了?”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看到什么了?”
宋玉兰背对着他,吸了吸鼻子,闷闷地挤出一句:“没什么。”
陆奕辰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本就不是善言辞的人。
只能更紧地握住她放在身前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传递着无声的暖意,心里却飞快地想着还能做点什么。
就在这时,宋玉兰突然转过身来,猛地伸出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