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车轮碾过满地梧桐叶的声响忽然变得清晰，温霜言数着第七个红绿灯的倒计时，终于忍不住攥紧帆布包带：“你爸妈家…这么远吗？”话音未落就咬住舌尖，
周昭槐的指节在车门上叩出轻响，车载香薰散着雪松的气息。
“咳…有点远。”变道指示灯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周昭槐的袖口扫过温霜言的手背，龙涎香混着薄荷糖的清冽扑面而来。他慌乱降下车窗的瞬间，十月的风卷着糖炒栗子的甜香涌入，将少女马尾辫上的浅蓝丝带吹成振翅的青鸟。
“听会儿歌？”蓝牙耳机递来时，金属外壳的划痕刺进温霜言的瞳孔——那是前几天在公交车上，她慌忙摘下耳机时磕在扶栏留下的。周昭槐的手机屏幕亮起《麦恩莉》的瞬间，梧桐叶的影子正掠过他泛红的耳廓，与那日黄昏重叠成双曝光的胶片。
同一个人，同一个耳机，同一首歌，
感觉还真是…有点奇妙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缓缓停下
暮色在雕花铁门上游移时，温霜言的帆布鞋正碾着青石板缝隙里的银杏叶。欧式廊柱投下的阴影笼住她发颤的睫毛，门厅处垂落的紫藤花在晚风里摇曳，拂过她攥着书包带泛白的指节。
“你…爸妈住这啊…”
“许景恩没和你们说过…我家其实还挺有钱的”少年声音闷在胸腔里，指尖掠过她肩线时激起细小的战栗。温霜言盯着他领口第二颗纽扣晃动的光斑，
“没有。”
玄关感应灯亮起的刹那，整面墙的奥数奖杯折射出冰棱般的光。温霜言在第三排玻璃柜前驻足，呼吸凝在印着“周昭槐&许景恩”的机器人竞赛合影上。少年突然拽过她手腕，指腹薄茧擦过脉搏：“那些不重要。”
旋转楼梯垂落的常春藤扫过肩头时，温霜言嗅到他校服上残留的蓝雪松香。水晶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波斯地毯上，纠缠成莫奈笔下的睡莲。周昭槐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妈……我带着人来了…”少年清冽的声线突然发虚。温霜言尚未来得及数清客厅墙上的莫奈睡莲有几朵，便被裹着糖醋香的风扑了满怀。
“哎呦，这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啊！”白素琴珊瑚色的丝质围裙掠过岛台，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越声响。温霜言感觉脸颊被带着薄茧的掌心捧住，阿姨指尖的面粉在她鼻尖落下一痕皎白。
“阿姨好…”
温霜言第一次被这么直白的夸漂亮，红晕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耳尖，
周昭槐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俊不禁：
“妈你别逗她，她不禁逗…”喉结在逆光中滚动，
温霜言的脸更红了，
“我们昭槐书桌第三个抽屉，藏着本贴满霜花的笔记本呢。”白素琴将桂花酿塞进温霜言手心，琉璃盏壁的冰裂纹映出少年骤然泛红的耳尖。
旋转楼梯传来八音盒空灵的声响，是《致爱丽丝》的变调版。周昭槐突然拽着她躲进琴房，雕花木门合拢的刹那，暮光穿透彩绘玻璃，在他睫毛上筛下霜花形状的光斑。
“我妈的话...别当真。”少年指尖拂过斯坦威琴键，奏出《麦恩莉》的前奏。
“嗯…阿姨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温霜言刚刚听见周母喊她“言言”时还愣了愣，
“咳…我经常提到你，她就…记住了”
——经常提到你
耳尖蔓延上一丝可疑的红晕，她轻咳一声
“咳…叔叔呢”
转移话题的能力有待提高，
“在京市工作，我是考到宁城来的”
“那你是京市那边的”
“算是吧，我妈是宁城人”
……
水晶吊灯将暖金色的光晕泼洒在骨瓷餐盘上时，白素琴珊瑚色的围裙边正掠过琉璃碗盏。她端着的糖醋小排腾起琥珀色雾气，翡翠镯子撞在青花汤盅上发出清越声响：
“言言!过来吃饭啦！”
温霜言捏着亚麻桌布流苏的手指蓦然收紧，窗外的桂花香突然变得浓稠。周昭槐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少年校服袖口擦过她发梢的瞬间，柚木椅已经无声滑开：“怎么光叫小冰块吃饭，不叫我啊？”他指尖搭在椅背上轻敲摩斯密码，温热气息拂过她耳后碎发，“我才是你亲生的吧？”
白素琴的竹筷在空中划出银弧，不轻不重敲在周昭槐的腕骨：“乱给人家起什么外号！”翡翠镯子滑落的脆响里，温霜言看见少年冷白皮肤迅速泛起红痕，
“阿姨特意炖了山药排骨汤。”白素琴突然握住温霜言微凉的手，将人按在铺着软垫的座位上，“这可是昭槐第一次...”她故意拖长的尾音惊飞了窗棂上的云雀，温霜言面前突然落下一碗剔了刺的松鼠桂鱼。
周昭槐的汤匙“当啷”一声撞到碗，“妈！”少年的耳尖在灯光下泛起一阵红，“食不言寝不语，你教我的规矩呢”语气有点气急败坏，
“行行行，我不说了……”她的目光意味深长的徘徊在二人身上，
温霜言低头扒拉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四颗虾仁，发现每颗都裹着恰到好处的茄汁。
落地窗倒影里，少年正用公筷悄悄拨走她讨厌的香菜，发梢在暖风中晃出心虚的弧度。
这顿饭吃的很快，白素琴开始收拾碗筷：
“言言，天色不早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啊，”她擡头戏谑的看了眼周昭槐，“昭槐啊，你送人送到底啊，小姑娘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的……”
“知道了妈。”周昭槐伸手接过温霜言的帆布袋，拉着她的手腕出了别墅的门，
温霜言看着被周昭槐牵着的手腕愣了神，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和周昭槐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呢，
是开学那句“小冰块”，是那颗棒棒糖，是每天一起放学回家，是每周图书馆的补习还是其它……？
“小冰块你愣着干什么，上车啊”周昭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霜言回过神来，淡淡说了句“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