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时间如白驹过隙，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数字一天天变小，转眼间只剩下不到三个月。整个高三年级的气氛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连走廊上的嬉闹声都少了许多。

就连平时最闹腾的贺恙都安静了下来，课间不再满教室乱窜，而是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刷题。偶尔擡头，目光扫过温霜言空荡荡的座位时，会不自觉地放轻翻书的动作。

周昭槐身边的座位已经很久没有人坐过了，但桌面上始终纤尘不染。每天清晨，他都会用湿巾仔细擦拭那个空位，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桌洞里还放着温霜言落下的笔记本，扉页上“借给昭槐，记得还我”的字迹已经有些褪色。

起初，学校里关于温霜言的传言满天飞。有人说她家破产了，有人说她出国了，甚至还有离谱的说她被星探挖走了。但随着时间流逝，这些议论渐渐平息。偶尔有人提起，也不过是几句零星的感叹：

“温霜言吗？长得特别好看！”

“温霜言声音很好听，念课文的时候全班都安静。”

“温霜言和周昭槐啊，昭言霜序99。”

周昭槐听到这些议论时总是沉默。他依旧保持着年级前三的成绩，依旧每天第一个到教室，只是再也没去过街角那家奶茶店。那本《你是人间的四月天》被他翻得起了毛边，却始终停留在最后一页——那里夹着一张去往京市的火车票，日期停留在温霜言离开的那天。

何秋妍有时会偷偷看他的背影，想说什么又咽回去。她和许景恩偶尔还会打听温霜言的消息，但京市太大了，所有的线索都石沉大海。

高考倒计时牌又翻过一页。窗外的梧桐树冒出新芽，春天悄然而至。周昭槐望着那片嫩绿，突然想起温霜言曾经说过，她最喜欢四月，因为“四月是重逢的季节”。

风吹动窗帘，阳光在那个空座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惚间，周昭槐似乎又看见那个总爱在课本上画小星星的女孩，正歪着头对他笑。

另一边，京市十二中

温霜言盯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窗外的阳光刺眼，突然想起许景恩那句调侃：“金童玉女双飞华清”。

她低头看着试卷上最后一道没写完的数学大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尖。

或许，只要我考上华清，我们就能再见了呢？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她苦笑着否定。年级二十的成绩，距离华清的录取线还差着十几分的距离。

高考结束后，

傍晚，温霜言坐在书桌前，草稿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估分的计算过程。最终的数字定格在683分，她盯着这个成绩发了很久的呆。

“比一模高了40多分呢。”她轻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前的霜花项链。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她疲惫的脸上。志愿填报系统已经开放，光标在“第一志愿”的输入框里不停闪烁。

华清大学去年的录取线是698分。

温霜言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周昭槐在图书馆对她说过的话：“我在华清等你。”那时他眼睛亮得像星辰，而她信誓旦旦地点头。

“对不起，周昭槐，我失约了。”

一滴水珠落在键盘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屏幕上正好弹出父亲最新的复查报告——南城第一医院的专家团队对胃癌术后恢复很有研究。

鼠标轻轻一点，“南城大学语言系”的字样出现在第一志愿栏。确认提交的瞬间，温霜言仿佛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宁城，周昭槐公寓

周昭槐的鼠标悬在“提交”按钮上已经十分钟了。屏幕上的志愿表清清楚楚写着：

第一志愿：华清大学金融系

何秋妍和许景恩站在他身后，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周昭槐你……”许景恩欲言又止，

周昭槐没有说话，只是利落地点击了提交。电脑提示音“叮”的一声，像是给某个故事画上了句号。

“还是放不下啊。”何秋妍小声对许景恩说，眼眶有些发红。

许景恩揉了揉她的头发，转向自己的电脑。屏幕上，“海市美术学院”几个字格外醒目。何秋妍的志愿表则填着“海市医科大”——这是他们当时就约定好的，一个学医，一个学艺术。

“至少我们三个还有联系。”许景恩试图活跃气氛，“可以聚一聚……”

他的话戛然而止。书房的玻璃柜里，那本《你是人间的四月天》静静陈列着，旁边放着四张电影票根——去年冬天《星际穿越》重映场，本该是四个人一起看的。

窗外，宁城的雨越下越大。周昭槐起身关窗时，一片被雨水打湿的梧桐叶飘进来，正好落在键盘上。叶脉间隐约可见“z&w”的刻痕，那是去年秋天他和温霜言一起刻的。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电脑屏幕陆续暗下去，只有雨声填满了整个房间。在这个高考结束的夜晚，他们各自走向了不同的人生坐标，却都带着同一个缺席者的影子。

南城与京市，相距九百二十公里。这个秋天，梧桐叶落时，再没有人会为谁捡起一片叶子，在上面写下心事。

九月，南城大学

九月的南城依旧炎热，迎新日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般泼洒在校园里。温霜言拖着行李箱穿过著名的梧桐大道，树影斑驳间，她恍惚看见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又迅速恢复平静。

当然只是错觉。

“学妹，我帮你搬行李吧？”

温霜言回头，一个穿着志愿者红马甲的男生正朝她走来。男生在看到她的正脸时突然瞪大眼睛

“温霜言？！”

这声惊呼引来周围不少目光。温霜言微微一怔，眼前这张带着惊喜的脸渐渐与记忆重合——那年校庆，顾晗祎给她递过水，但她没接。

“顾学长？”

“欸没想到你还记得我！”顾晗祎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顺手接过她的行李箱，“你居然考了南大，真是太巧了！”

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这场意外的重逢。去宿舍的路上，顾晗祎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你怎么突然转学了？我当时来大学报道的时候看见二中的论坛都震惊了你知道吗？”“周昭槐知道你在这吗？”

温霜言一一应答，声音轻柔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直到顾晗祎问：“这两年……你过得好吗？”她的手指才无意识地攥紧了行李箱拉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