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扫把星！我早就讲过她是丧门星！”陈阿婶的咒骂声几乎掀翻阁楼顶，“旺角地界谁不知道她那个老母是祸害？现在好了，人家子昭少爷金枝玉叶，打剑的手几金贵？现在被你这个衰女撞废了！幸好人家大度没要我们赔钱，不然卖了你这身骨头都填不起利息！”

周引晟沉默地站在厨房门口，油腻的围裙下摆被攥得发皱。他看着女儿单薄的背影，又看看陈阿婶那张叉腰骂人的架势，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劝和，而是转身钻进了厨房。

灶火燃起，瓦罐里清水翻滚。

周引晟翻找出大清早托福婶从药材铺买的猪筒骨、淮山、枸杞、党参。

他洗得很仔细，每一根骨头都反复冲洗掉血沫。

厨房里渐渐弥漫开骨汤香气，暂时隔开了阁楼麻将机的哗啦声和陈阿婶喋喋不休的谩骂。

汤炖好时，天色已近黄昏。

周引晟用厚厚的毛巾裹住滚烫的瓦罐，小心地递给一直守在厨房门口的阮静宜。

“静宜，趁热送过去给阿昭少爷，跟他说周叔谢谢他。”

阮静宜接过那沉甸甸的瓦罐，指尖被烫得微红，她低着头，避开陈阿婶刻薄的目光和佩佩好奇的打量。

从那天起，阮静宜的生活轨迹不再是“周陈记糖水”。

放学铃声一响，她便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冲出教室。

她总是提着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周引晟每天雷打不动炖的骨头汤：今天是淮山枸杞，明天是花生莲藕，后天可能加了当归红枣。

推开病房门，子昭大多时候是醒着的。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右臂被石膏牢牢固定，脸色依旧苍白，精神却比手术刚结束时好了些。

他要么安静地看着窗外，眼神空茫；要么闭目养神，眉头却下意识地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也在对抗着未知的未来。

“阿昭哥。”阮静宜的声音总是很轻，她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拧开盖子，“今天是花生莲藕猪骨汤，老豆说莲藕补气血。”

子昭没有拒绝，只是“嗯”了声。

阮静宜便熟练地拿出带来的小碗和勺子，舀出一碗汤，小心地吹凉，然后递到他完好的左手边。

看着他有些笨拙地用左手拿起勺子，缓慢地喝着，阮静宜不敢问“好喝吗”或者“手还疼不疼”这样的问题，只是守在一旁，像个尽责的小护士，随时准备添汤或递纸巾。

汤喝得差不多，病房里便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和窗外隐约的车流声。

然后，阮静宜会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摊开书本，开始写作业。

她写得很认真，偶尔遇到难题会停下笔，但绝不发出任何求助的声音。

子昭有时会复习落下的课程，也会看着她伏案学习的侧影。

少女瘦削的肩膀微微弓着，眼睫低垂，神态倔强。

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

“怎么了？不会？”子昭主动询问。

“没有。”

“你小学数学还是我教的。”

“……”

冷了半响，阮静宜闷闷地辩解：“我现在成绩很好了。”

除了这个孤僻的少女，卓飞他们三人也会时不时探望，尽量避开沉重的话题，病房偶尔会洋溢着轻松的氛围，连李诗雅那么骄傲的大小姐，也懂得养伤不是身体上的伤，而是疗愈心里的伤，和他聊起乐队的趣事。

总而言之，他们说话时阮静宜就在一边写作业，基本不参与他们的任何话题。

她迟钝笨重，不会接话，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她的背景音。

李诗雅不提子昭的伤口，夸赞他的优点：“自从你救场那一次演出，不少观众都向我打听主唱是谁，什么时候再来唱歌，甚至还有经纪公司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连向来不喜李诗雅的秦瑶也难得闭嘴。

卓飞附和：“等阿昭出院，我们再玩一次摇滚。”

子昭这次没再婉拒，而是认真考虑过：“好。”

他们愈加熟络，秦瑶只能找阮静宜和张磊倾诉：“李诗雅来了之后，阿昭哥笑容多了，唉，她上次还向我道歉……”

张磊毫不留情：“你做事确实只凭冲动，要不是阿昭体恤你们两个女孩子，还有李诗雅本人大度，不和你们计较。”

李诗雅那句“阿昭哥说你很重要”还在她心里涟漪不断。

然而是这样吗？

在阿昭哥心里，她和秦瑶都是重要的妹妹。

“好啦，我知道我错啦！我已经主动邀请李诗雅喝糖水啦。”秦瑶去挽阮静宜的手，“静宜，要不要一起？就喝周叔做的。”

“我就不去了，放学我要去医院。”阮静宜软和地笑，“你们去吧，我和老豆说一声给你们免费。”

秦瑶嘟囔：“你太紧张了啦，阿昭哥最近心情好多了，而且他没怪你……你不用每天都去的。”

在大家眼里，阿昭哥随和开朗，洒脱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