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偷跑出家门两天,无视门禁。”阮贞指向书房冰冷光洁的硬木地板中央,那里没有地毯,只有反射着吊灯寒光的深色木纹。
“去,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阮静宜并无求饶。
挺直背脊,一步一步走到书房中央,在母亲毫无转圜的目光下,屈膝,跪在了坚硬冰冷的木地板上。
膝盖触地的瞬间,她垂着眼帘,盯着地板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你这两天,是跟那个叫子昭的男孩子在一起?”阮贞没有坐下,只是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庭院里被积雪覆盖的枯山水。
阮静宜心头一凛,攥紧了拳头:“你凭什么调查他?”
阮贞缓缓转过身,嘲讽道:“调查?静奈,你未免太高看他,也太小看我了。他的背景,稍微有点门路的人都能打听到。爷爷奶奶是退休的外交官?听着体面,可早就远离实权中心;父亲?一个叫子彦铭的导演?拍了几部上不得台面的独立电影,在港岛都算不得什么人物;母亲早逝。就算他现在人在东京,凭他那点家世背景,充其量不过是个中产偏上,更别提他根本不在东京扎根!他在港岛,签了什么星耀娱乐,在做朝不保夕的练习生!”
阮静宜被母亲精准而刻薄的剖析刺得脸色发白,但仍然昂着头:“那又怎么样?我喜欢他!”
“喜欢?”阮贞嗤笑一声,“喜欢能当饭吃?能让你在岸谷家立足?能让你成为人上人?静奈,你太天真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他那种小公司的练习生能谈恋爱吗?公司条例是摆设吗?一旦被发现,立刻雪藏!你想做什么?做他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地下女友?偷偷摸摸,提心吊胆?”
阮静宜咬着嘴唇,试图反驳:“他……”
“他什么?你觉得他顶得住公司的压力?顶得住粉丝的压力?顶得住前途尽毁的风险?”阮贞步步紧逼,语气越发凌厉,“你以为他这次偷偷来东京看你,公司会不知道?他的行程难道不需要报备?你真以为你们这两天神不知鬼不觉?愚蠢!你这是在害他,也是在自毁前程!”
“我不相信!”阮静宜猛地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相不相信,由你。”鹿野贞冷冷地收回目光,仿佛已经不屑于再与她争辩,“继续跪着,直到认错为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书房里死寂一片,只有古董座钟发出单调而沉重的“滴答”声。
膝盖从最初的刺痛,逐渐变成麻木的钝痛。血液似乎都淤积在了小腿和脚踝,又冷又麻。
阮静宜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维持着跪姿,没有瘫倒。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更久。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岸谷海斗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看到跪在地上的阮静宜,轻轻走进来,对着阮贞恭敬地鞠躬:“贞夫人,已经很晚了……静奈她……她的膝盖,好像有些青了。”
阮贞正坐在书桌后,翻看着一份文件,闻言头也没擡,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天气:“海斗,今晚岸谷家的家宴,你忘了吗?你父亲特意请了宗家的几位叔伯过来。客人们都快到了,你作为岸谷家的长孙,还不快去换衣服准备?”
“至于静奈,她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她现在的样子,不适合见客,更上不了台面。今晚的家宴,她就不用参加了。”
岸谷海斗愣住了。
他看看身体微微晃动、似乎随时会倒下的阮静宜,又看看书桌后神色冷漠、毫无松动之意的继母,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岸谷家长孙”身份的责任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是,贞夫人。”他默默地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书房再次陷入死寂。
然而,没过多久,楼下便隐隐传来了热闹的声响。弦乐四重奏悠扬的旋律、酒杯清脆的碰撞声……岸谷家的家宴开始了。
膝盖的疼痛早已超越了极限,麻木感从腿部蔓延到全身,视线开始模糊,耳畔的欢笑声变得扭曲而遥。
阮静宜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在黑暗的边缘飘荡。
楼下的笑声似乎达到了一个高潮,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喧哗。
就在这喧哗声中,阮静宜眼前彻底一黑,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红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
剧烈的头痛和膝盖处钻心的酸痛率先苏醒。
阮静宜她费力地睁开眼皮,眼前却不是书房那熟悉的红木地板和吊灯刺目的光芒。
光线极其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陈年杂物混合的、令人窒息的霉味。
她太熟悉了。
堆叠到天花板的旧纸箱、蒙着厚厚灰尘的废弃家具轮廓、以及一些看不清形状的、裹着防尘布的物件。
阮静宜挣扎着想坐起身,膝盖的伤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这不是周陈记的储物间,这是在东京,这是在岸谷宅,这是一个远离主宅的、被遗忘的储物间。
就在她试图撑起身体时,一个高大的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前方,挡住了门口微弱的光源。
岸谷宗一郎!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想也不想,凭着求生的本能,忍住膝盖撕裂般的疼痛,手脚并用地向后蹭,试图拉开距离,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唯一出口的门。
“想去哪?”岸谷宗一郎的声音响起。他向前逼近一步,皮鞋踩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昏暗寂静的房间里有几分毛骨悚然。
“父,父亲!”阮静宜低着头,“您不是应该在席上吗?怎么会在这?妈妈让我跪在书房,我……我得回去!”她语无伦次,只想搬出母亲作为挡箭牌,逃离这里。
“贞?她现在正忙着应酬那些贵客,推杯换盏,哪有闲工夫管你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他蹲下身,那张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显得儒雅的脸庞凑近,距离近得阮静宜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我们父女俩平时交流太少了,今晚难得有机会,不如好好谈谈心?”他的目光像冰冷的蛇信,在她惊恐的脸上、纤细的脖颈、因为挣扎而微微敞开的领口处流连。
“不——!!”阮静宜爆发出嘶厉的尖叫,用尽全身力气向门口爬去,“救命啊!来人!救命!”
然而,她的求救如同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