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深度对话》演播厅的灯光柔和地聚焦在访谈区。
阮静宜身着剪裁利落的米白色套装，妆容清雅，眼神沉静。
她对面坐着的，是第一位重磅嘉宾——名导子彦铭。
“子导，感谢您成为《深度对话》的第一位嘉宾。”阮静宜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而悦耳。
子彦铭笑容和煦：“能成为阮主播你新节目的开篇，是我的荣幸。”
访谈深入而流畅。
从电影理念到行业生态，子彦铭侃侃而谈，睿智而风趣。
当话题转向他为何始终执着于那些票房未必耀眼、却充满人文关怀的小众电影时，阮静宜问：“子导的坚持令人敬佩。我注意到您的电影里常常有一种哲思的底色，您平时很喜欢哲学吗？”
子彦铭脸上的笑容淡去一些，眼神变得悠远。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哲学？或许有一点。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妻子。”
演播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这是子彦铭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主动提及他已故的妻子。
“她去世得很早，但她给予我的帮助和影响，是支撑我走到今天的基石。她让我相信，有些东西，比票房更重要，比掌声更长久。让我有信心走这条或许不那么好走的路。”
阮静宜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她放轻了声音，带着真诚的敬意：“这还是您第一次在公众面前提及您的妻子。”
“是啊，”子彦铭轻轻吁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以前沉湎于伤痛，后来发现，阿昭在我的影响下，也鲜少和我提起他母亲有关的事情。这孩子心思重，大概是怕我难过，怕勾起我的伤心事，所以选择沉默。但现在不一样了……”
访谈在一种深沉而感动的氛围中结束。
导播喊“cut”后，演播厅响起热烈的掌声。
阮静宜亲自送子彦铭到后台。她由衷地说：“子叔叔，真的非常感谢您能来参加第一期节目。您的分享非常珍贵。”
子彦铭摆摆手，笑容里带着长辈的慈爱：“静宜，以你现在的分量和在港岛的影响力，你的节目，应该没有人会拒绝。”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其实……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阮静宜心中微动：“您说。”
“阿昭的祖父……是不是曾经找过你？”
阮静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后下意识地移开目光，抿紧了嘴唇，不愿再提。
看到她的反应，子彦铭了然地叹了口气：“你不愿说，我明白。但是静宜，在阿昭这次失语症发作的前两天，他已经知道了。”
“……”
川崎社长找过她的事，子昭知道了？就在失语症发作前？！
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其实刚刚在节目上，关于雾黛，关于阿昭的母亲，我还有一点没有说仔细。雾黛……是在大阪自杀的。”
“她是个非常有天赋的画家，像一只自由的鸟。”子彦铭的声音有些飘忽，“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我和她的相遇，是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如果她不曾遇见我，不曾离开她父亲的羽翼，或许就能在那个无忧无虑的世界里，平安顺遂地过完一辈子，而不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平复心情，但眼神却异常明亮起来：“但是，后来我记起了雾黛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在遇见我之前，她拿起画笔，常常只能画出黑白的天空，而与我的相识，对她而言，是一场‘彩色的冒险’。她跟着我，走遍了世界很多角落，看到了壮阔的山河，体验了不同的风土人情。她的画布上，开始有了鲜活的色彩，有了蓬勃的生命力。她告诉我，她从不后悔。”
子彦铭的视线重新聚焦在阮静宜闪躲的神色上：“静宜，我猜……阿昭的祖父，一定也对你说了很多很多让你无法接受、甚至感到屈辱的话吧？叔叔非常理解你的感受，那种被否定、被排斥的痛苦。”
“但是，”他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我们都该走出过去了，不是吗？无论是我的过去，还是你和阿昭的过去。更重要的是，静宜，我们是不是该试着倾听一下对方心里真正的声音？而不是被过去的阴影和别人的话语所蒙蔽？”
他看着阮静宜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温和地叙说：“阿昭他是个不擅长表达感情的孩子。他习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用沉默去承担，用行动去守护。但是我看得出，静宜，他爱你，非常非常爱你。他将你的痛苦视作他的痛苦，你的伤痕烙印在他的心上。他爱你，爱到宁愿自己失去声音，也无法承受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独自煎熬。”
“今天是他的生日。卓飞他们都走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子彦铭最后看了一眼腕表，“他应该……在等你。”
-
浅水湾的夜，依旧静谧。
落地窗外，维港的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
寓所没有开大灯，只有几盏暖黄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蛋糕甜香，一个插着数字“28”蜡烛的蛋糕放在茶几上，蜡烛已经熄灭，只留下一小段凝固的烛泪。
子昭穿着舒适的深灰色家居服，安静地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
他面前摊着一本乐谱，指尖无意识地在空白的五线谱上划过，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子昭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放松。
他没有回头，但紧绷的嘴角似乎柔和了一丝。
阮静宜走了进来。
她脱掉外套，换上拖鞋，动作很轻。
她走到他身边，没有立刻坐下，只是看着他清隽却带着落寞的侧影。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蛋糕旁，拿起打火机，重新点燃了那根“2”和“8”的蜡烛。
然后，她走到子昭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暖黄的烛光在她脸上跳跃，映亮了她眼中的水光。
她看着他的眼睛，唱起了生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