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步步为营的试探
第十二章步步为营的试探
临近傍晚，《心弦频率》项目室里的空气仿佛不再流动，高强度的工作让所有人都有些疲惫，键盘敲击声也稀疏了不少。余一站起身，走到项目室角落的咖啡机旁。他熟练地操作着机器，浓郁的咖啡香弥漫开来。他给自己冲了杯黑咖啡，然后……出乎意料地，他又拿出一个干净的马克杯，开始冲泡热可可。
香浓的可可味瞬间盖过了咖啡的苦涩，甜暖的气息在略显沉闷的空间里格外勾人。余一端着两杯饮料走回来，将那杯热气腾腾、奶泡绵密的热可可，轻轻放在了徐言桌角——那里堆满了hrs粒子流的设计草稿和情绪色彩分析图。
“‘脑力燃料’。”余一的声音不高，恰好能让附近几个同事听到，“补充点糖分，对抗代码疲劳。”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仿佛给徐言冲一杯热可可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放下杯子时，他的指尖似乎“无意”地轻轻擦过徐言放在桌面的手腕，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徐言被手腕上那抹微凉惊了一下，从复杂的粒子参数中回过神。他看着那杯突然出现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热可可，愣了一下。这……是他最喜欢的那个牌子！余工怎么知道？还特意给他冲了一杯？那句“对抗代码疲劳”像是解释，又像是……只针对他的调侃？
一股混杂着受宠若惊和莫名心虚的感觉涌上来。他连忙道谢：“谢…谢谢余工！”他捧起温热的杯子，香甜的气息钻入鼻腔，确实驱散了些许疲惫。他小口啜饮着，丝滑的热流温暖了胃，也让他心里对余一那点“高冷”的印象，悄悄松动了一角。也许……余工只是外冷内热？工作之余还挺……体贴？
几口热可可下肚，徐言感觉精神好了些，重新投入对“心弦共鸣”粒子流核心算法的优化中。他盯着屏幕上那条动态的光带，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几天前余一提到的“微风搅动星光”的描述，完美地概括了他想要表达的那种“情感弥漫感”，成了他调试光影过渡的核心灵感来源。
他尝试调整一个控制粒子扩散柔和度的新参数。为了记录这个参数的灵感来源和调整思路，他鬼使神差地在核心代码的注释行里敲下：
//调整参数以优化粒子扩散柔和度，模拟'春夜微风拂过湖面，搅动一池星光'的弥漫效果
他专注于参数的精细调整，并未觉得这注释有何不妥，毕竟灵感来源标注清楚，有助于自己和他人理解设计意图。
就在这时，余一的声音自身后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技术讨论特有的冷静：“你设定的初始扰动因子值0.7，是基于对‘微风’强度的视觉量化预估吗？”
徐言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一瞬，不是因为恐慌，而是一种……被技术大佬近距离审视工作细节时，本能产生的、混合着紧张和被认同的微妙感觉。他没想到余一会突然出现在他背后看他写的代码！这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仿佛自己一点小小的设计巧思被看穿了。
“啊，是的余工，”徐言连忙解释，脸上不自觉地有点发热，“我是想用这个参数控制粒子在爆发后，不是直接线性衰减，而是加入类似微风扰动的、非均匀的扩散速度，让光效的消散更有…嗯…那种‘自然弥漫’的层次感。0.7是初步尝试值，还在调试。”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蹭了蹭鼻尖，有点小紧张。
“嗯，思路挺好的。”余一点点头，镜片后的目光依旧专注在代码逻辑上，似乎完全没留意徐言那点小窘迫。“后续可以在扰动函数的随机权重分布上再细化，让‘星光’的流动轨迹更符合自然流体力学的随机美感。”
听着余一用如此专业、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讨论着“微风搅动星光”的实现，徐言心里那点小小的紧张和羞涩慢慢被一种“技术理念被理解和认同”的满足感取代。能和余工在这么精妙的视觉意境上达成共识，甚至得到他的思路拓展建议，这感觉……真不错！
然而，就在这种被认同的暖意中，一个微弱的念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轻轻荡开一丝涟漪：
“微风拂过……搅动星光……咦…这句话……这不是我的游戏签名吗？！”
这个念头如此清晰地在徐言脑海中闪过！“春夜微风拂过湖面，搅动一池星光”——这十四个字，分明就是他“海盐言言”游戏账号用了很久的个人签名档！一字不差！
他怎么会把这个写在代码注释里了？！还正好被余一看到？！一股轻微的荒谬感和后知后觉的尴尬涌上心头，脸颊似乎更热了一点。
就在这点关于签名档的念头刚刚冒头，还没来得及发酵成更深的疑虑时——
余一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到了徐言手边那杯还剩小半的热可可上。他没有继续深入技术细节，而是用一种更平缓、带着点闲聊意味的语气，仿佛只是观察到了什么趣事，自然而然地问道：
“看你调试参数时，似乎习惯一边思考一边小口喝热饮？刚才那杯可可，你每次抿一小口，眼睛都会微微眯一下，像在……品味参数调整后的细微区别？”
余一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这个习惯，倒是对应了你注释里追求的‘弥漫感’——连调试状态都带着点沉浸式的韵味？”
这突如其来的、生活化又带着点微妙洞察力的问题，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在了徐言最没有防备的地方！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余一会注意这种细节，还把它点破了！
“啊？”徐言彻底愣住了，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马克杯，脸“腾”地一下更红了！他刚才……确实是这样的吗？一边盯着屏幕上的粒子流变化，一边无意识地小口抿着可可，眯着眼感受那种调试的专注感……这习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竟然被余工看得这么清楚？还被他形容得这么……文艺？！
一股混合着极度羞窘和莫名被看穿的慌乱感瞬间席卷了徐言！什么签名档、什么代码注释，在这一刻都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抓住小动作的孩子，手足无措。
“我……我……”徐言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承认自己真有这习惯？还是否认？余工这是在夸他工作投入，还是……调侃他？那句“沉浸式的韵味”听着怎么那么……怪？
看着徐言瞬间涨红的脸和语无伦次的样子，余一镜片后的眸光微闪，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分。他没有等徐言给出答案，仿佛刚才的提问真的只是一次随性的观察分享。他很自然地直起身，拉开了些许距离，那股迫人的冷冽气息也随之淡去。
“调试状态不错。”余一用一句话为这个小小的“插曲”做了总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弥漫感’的优化思路按你的想法推进，有需要硬件性能评估的地方，随时找我。”说完，他拿着自己那杯凉掉的黑咖啡，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留下一个挺拔而略显疏离的背影。
徐言僵在原地，心跳如鼓。脸颊滚烫的温度久久不退。余一最后那句话像一片羽毛，反复轻轻搔刮着他的心尖，带来一阵阵微痒又慌乱的余波。他端起杯子，把剩下那点微凉的可可一口气喝光，甜腻中带着一丝凉意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完全压下脸上的燥热和心头的纷乱。余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那些话，那些观察……是纯粹出于技术人员的敏锐，还是……带着别的意味？
他甩甩头，试图将这些扰人的思绪抛开，重新聚焦到屏幕上那条流动的光带。然而，目光扫过代码注释行里那行字——模拟'春夜微风拂过湖面，搅动一池星光'的弥漫效果——时，那句签名档的熟悉感又悄然浮上心头，混合着刚才被看穿私密习惯的羞窘，让他的思绪更加混乱。
他有些烦躁地拉开背包，想找点东西分散注意力，或者再冲杯可可？手指无意识地在背包里摸索着。
就在徐言心不在焉、思绪纷乱之际，一个轻薄的文件夹被放在了徐言堆满草稿的桌角。
徐言吓了一跳，猛地擡头。
余一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站在他桌旁，手里还拿着另一份文件。他似乎只是路过，顺道将一份需要徐言过目的ui性能测试简报递过来。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徐言脸上，仿佛刚才那段令人心乱的插曲从未发生。
“这份简报，抽空看一下，hrs特效在目标机型上的基准帧率数据。”余一的语气公事公办。
“哦…好，好的，余工。”徐言连忙应声，伸手去接文件夹，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
徐言的手机恰在此时又发出低电量提示。下意识地侧身去拿充电器，白色充电头上唯一特别的是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圆形贴纸——是周六漫展赢来的限量版【塞拉菲娜】q版头像贴纸，少女浅棕色的微卷发和标志性的星月发饰清晰可见。
余一的视线在那枚小小的贴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努力辨认和回忆。然后，他擡眼看向徐言，目光带着一种清晰的、仿佛刚刚确认了某件事的了然和更深层次的探究，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这个贴纸上的形象……浅棕色长卷发，星星月亮的装饰……”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钩，紧紧锁住徐言瞬间僵住的表情，“上周六下午，在公司附近那家‘时光转角’咖啡厅的落地窗边，我恰好看到了一个背影。”
徐言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骤然停止！
余一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一字一句砸进徐言耳中：
“那人一头浅棕色的长卷发，发饰……也是星月造型。”
“背影的轮廓，还有低头时脖颈的弧度……”
“跟这贴纸上的形象，几乎一模一样。”
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准地描述！地点、时间、发色、发饰、姿态……这根本就是“目击报告”！
巨大的恐慌如同灭顶的冰水，瞬间淹没了徐言！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指尖冰凉，握着文件和充电器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他想张口否认，想尖叫，想逃跑，但喉咙像是被水泥封住，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只能睁大眼睛，惊恐万分地看着余一，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所有的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
余一看着徐言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惶和失血的脸色，镜片后的眸光锐利如刀，仿佛已经得到了最确定的答案。他微微倾身，缩短了两人之间最后那点距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