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糖衣炮弹的胜利
第四章糖衣炮弹的胜利
距离那封石沉大海的私信发出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此刻正蜷缩在电竞椅里、顶着【海盐言言】id的徐言，感觉自己像一颗被遗忘在冰箱角落的草莓大福，蔫了吧唧。
他看着屏幕上zero直播间黑着的状态，又切回游戏界面，对着拍卖行里那些标价离谱的稀有皮肤截图唉声叹气。“呜呜呜…zero哥哥…怎么还不理我…”他抱着印着卡通猫咪的巨大抱枕，把脸埋进去蹭了蹭，“难道是我上次夸得不够真诚？还是送的星舰不够闪亮？”
想起那十艘价值不菲的虚空星舰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他的心就一阵抽痛。不行，不能放弃！为了【虚空织梦者】，为了【寂灭星尘肩铠】！徐言猛地坐直，眼神重新燃起斗志——死缠烂打计划，进入第二阶段：无处不在的萌妹雷达！目标直击主播zero！
于是，zero的直播间迎来了史上最执着、特效最闪亮的“气氛组组长”。
每当那个冰冷的“直播中”提示亮起，一个顶着炫酷称号【维度之海领航者】、id【海盐言言】的账号必定第一时间冲进直播间。【zero】操作丝滑地闪过一波密集炮弹攻击：
>【海盐言言】：“啊啊啊！zero哥哥这个预判是神仙吧！！”
>【海盐言言】：“天哪天哪！这操作是人能做出来的？！给大佬跪了！（疯狂打call.gif）”
弹幕瞬间被一片“+1”、“膜拜”刷屏。附带价值999星币的全屏烟花特效。zero难得开口讲解一个复杂战术，【海盐言言】立刻跟上：“zero哥哥~那个能量节点提前0.3秒引爆是怎么判断的呀？言言每次都像个呆瓜一样被炸飞qaq”“boss转头放红光的时候，言言手忙脚乱按错键，哥哥～有什么秘诀嘛？求教求教~（星星眼.jpg）”。
问题本身是徐言熬夜看录播、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干货，但配上那甜腻腻的语气和卖萌表情包，杀伤力……主要是对弹幕观众的。
更绝的是游戏内的“偶遇”。徐言摸清了zero直播时常刷的几个高难副本入口，一旦zero开播并进入特定副本地图，徐言就立刻开着【风吟精灵】——那架被他斥巨资重新喷涂成薄荷绿、镶满水钻（特效版）的华丽机甲——屁颠屁颠地传送到该副本门口附近。然后，他会在当前频道（确保直播镜头可能扫到，且弹幕观众能看到），或者干脆在zero的直播间弹幕里刷：
“zero哥哥！好巧鸭！你也来刷这个本嘛？言言刚组不到队好可怜tt…能、能蹭个直播车队嘛？言言保证超级乖巧！指哪打哪！绝不乱动！给哥哥当移动小仓库~（可怜巴巴.jpg）”
被无视？没关系！被其他玩家在当前频道嘲笑“富婆舔狗”？当没看见！徐言充分发挥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精神，一次不行就两次。他的【风吟精灵】像个闪闪发光的吉祥物（或者说，碍眼的障碍物）一样，锲而不舍地出现在zero直播画面的边缘地带。
转机出现在一次看似随意的直播中。【zero】正在测试一套新装备的实战效果，选择了一个对他而言闭着眼都能通关的日常高收益副本——【星尘矿洞】。副本机制相对简单：躲避滚落的矿石陷阱，清理几波小怪，最后击败守护矿洞的岩石巨兽。他一边操作着那架线条冷硬、名为【幽影溯光】的黑色机甲，一边随口提到：“这套新装备对‘星核碎片’消耗有点大。”
说者无心，听者……徐言眼睛“噌”地亮了！机会！
他瞬间化身氪金战士，以风卷残云之势扫荡了拍卖行所有挂售的“星核碎片”。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堆闪亮的蓝色晶体打包，使用游戏系统功能，附上一封甜度爆表的私信邮件：
>“zero哥哥~听说你需要这个？言言在矿洞里‘不小心’挖到好多呢（其实是买的）！送给哥哥用啦！()希望能帮到哥哥一点点小忙~>.<”
鼠标悬停在“删除邮件”的鲜红按钮上，余一的手指稳定得像精密的机械臂，没有一丝颤抖。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只有眉心处一道极浅的折痕，泄露了那点被打扰的不耐。
【海盐言言】。又是这个id。
他几乎能立刻在脑海中调取出那架薄荷绿机甲挥舞着丑陋的绿色清洁棒，在焦土垃圾堆里笨拙扑腾的画面，伴随着刺耳的“呲啦”噪音和夸张的系统提示——“清理进度：3/15…(+1点精神污染…)”。操作？呵。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键盘边缘敲了一下，发出极轻的“嗒”声。稀烂。这个印象如同烙在芯片上的底层代码，牢固得难以撼动。
邮件内容跳入眼帘：“星核碎片”？他刚才在直播里似乎确实提过一嘴。视线在“不小心挖到好多”那几个字上短暂停留。拍卖行的价格标签仿佛瞬间浮现在数字后面。冲动。他几乎能想象出对方看到直播、立刻拍下所有碎片、再手忙脚乱打包邮寄的样子。执着得……近乎愚蠢的热情。像只不知疲倦围着人打转、还总叼来些无用亮片的聒噪小鸟。
但目标倒是异常明确——zero，主播zero。邮件是寄给“zero”，弹幕是刷给“zero”，蹲守副本也是冲着直播镜头里的“zero”。那份孤注一掷的讨好，笨拙得直白，火力全开，只对着这一个身份。
指尖离开了键盘边缘，悬停在半空。目光扫过邮件附件栏里那堆闪着幽蓝光芒的“星核碎片”虚拟图标。数量可观。他最近测试新装备，正需要大量这玩意儿。省下的挂机时间……脑海里瞬间闪过冗长、重复、毫无技术美感的采集脚本运行画面。枯燥，纯粹的熵增过程。
一个清晰的认知在冷静的思维中成型：线上那个被他用马桶刷钉在焦土上公开处刑的“氪金萌妹”【海盐言言】，和眼前这个在直播间疯狂送礼、发私信、蹲点堵门、现在又寄来精准“贡品”的【海盐言言】，不过是同一个“麻烦制造体”在不同场景下的投影——一个在游戏规则的框架下被他精准惩罚过，另一个则试图在直播的生态位里接近“zero”这个身份。
麻烦。这个词像一片冰冷的雪花落入他逻辑严密的思维程序里，带来一丝微弱的干扰脉冲。
但这一次，这片雪花旁边，似乎还附着一点……可利用的数值？
就在【海盐言言】又一次在弹幕里刷着“zero哥哥好帅！矿洞的小怪在哥哥面前就是弟弟！”时，余一清完最后一个小怪，站在通往boss区域的通道口。他操作【幽影溯光】停下，破天荒地，在直播间开口了。声音依旧清冷，但少了点拒人千里的漠然，多了点……公事公办的命令口吻：
“【海盐言言】，进组。坐标（星尘矿洞，入口，-45,128）。三十秒。”
电脑前的徐言，前一秒还在无意识地用吸管嘬着冰镇果汁，后一秒，【zero】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他猛地呛住，果汁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
“咳…咳咳！进…进组？！”他手忙脚乱地擦着溅到键盘上的果汁，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坐标，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狂喜的烟花在疯狂炸裂！中了！彩票头奖！zero大佬在直播间召唤我了！
他以生平最快的手速点开地图，输入坐标，找到那个散发着救赎光芒的传送点，然后疯狂点击【申请入队】！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蹦出来。
“叮！”系统提示：zero队伍邀请已发出
“啊啊啊啊——！”徐言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无声地尖叫，激动得在椅子上扭成了麻花。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颤抖着手点开麦克风，调整到“究极甜心奶味萝莉”频道，用尽全力挤出最软糯甜美的声音：“zero哥哥！我…我来啦！谢谢你带我！(w)”
徐言牢记“指哪打哪”的承诺，zero让往东绝不往西，让开技能绝不手软（虽然经常打空或打歪）。他操作着粉嫩机甲，努力扮演一个“乖巧听话但技术有限”的萌妹形象，全程开着变声器用甜腻的伪音说话：“哥哥！这个怪要打吗？”、“哥哥救我！我被围住了qaq！”、“哥哥好厉害！这个boss怎么打这么快！”
巨兽轰然倒地，掉落一地闪光的战利品。徐言眼疾手快，把最值钱的材料都扫进自己背包（准备等下“进贡”给zero），然后在语音里爆发出真情实感的激动：“啊啊啊啊！zero哥哥万岁！赢啦赢啦！谢谢哥哥带言言！言言好开心！第一次打这么厉害的boss！哥哥最棒了！！(≧▽≦)/”
余一看着屏幕上弹出的通关结算界面，听着耳机里那夸张的、带着哭腔（兴奋的）的甜腻感谢，沉默了几秒。他操作【幽影溯光】利落地转身，只留下一句冷淡的：“嗯。材料你留着。”然后，【退出队伍】、【关闭直播】，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
直播间瞬间黑屏，只剩下意犹未尽的观众和满屏的“666”和“富婆牛皮！”。
余一坐在寂静得只有顶级设备散热风扇低沉嗡鸣的工作间里，屏幕的光线是唯一的光源，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冷硬的阴影。他刚关掉直播，矿洞副本通关结算界面的微光还未完全散去，映在他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瞳孔里。
他端起手边那杯早已冰凉的纯净水，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滑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留下湿痕。他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目光落在屏幕上刚刚关闭的直播软件图标上，仿佛还能听到耳机里残留的那夸张甜腻的感谢声。他放下水杯，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玉石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那个【海盐言言】……操作还是一如既往地辣眼睛。移动倒是积极，像个自动扫地机器人，把地上的材料扫得干干净净，这点勉强算合格。至于那些叽叽喳喳的吹捧……吵。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一段不甚悦耳的噪音。
可指尖敲击的动作停了。
她的“乖”，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让站圈就站圈，让开盾就开盾，让输出就输出（虽然伤害惨不忍睹），让捡东西就跑得飞快……笨拙，但执行力高得像个设定好程序的低级ai。这种毫无保留的、甚至是盲目的服从……
余一的目光微微偏移，落在桌角某个不显眼的位置。那里放着一个造型奇特、只有特殊任务才会掉落的【青春绿色版能量清洁棒】模型钥匙扣——那是他某次测试任务道具时顺手留下的。看到它，就想起那架薄荷绿机甲在焦土上挥舞这玩意儿的滑稽场面。
此刻，这颗“麻烦”的石子旁边，似乎还漂浮着一些别的东西。像观察培养皿里一种从未见过的、行为模式奇特的微生物。看着她手忙脚乱执行指令，看着她紧张得平地摔（虚拟意义上），听着那刻意伪装的甜腻语音在关键时刻报告“盾开好了！”，再配合她勤勤恳恳捡东西时那闪闪发光的机甲特效……
荒谬。一种极其微弱、近乎于无的……兴味？
这感觉，比一个人对着冰冷的代码重复刷那些枯燥的矿洞副本，要……有意思那么一点点？至少，提供了一点额外的、可观察的变量。
椅背发出轻微的承重声，房间内只有风扇的嗡鸣和他自己极轻的呼吸声。
下次…如果还需要测试新装备在极端负载下的表现（比如带个拖后腿的），或者单纯觉得无聊，想看看这个“麻烦”还能做出什么更蠢或更有趣的反应……
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极其轻微地划过一道看不见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