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Ⅱ》(16)
15他总是有这么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如同仰望天神一样。陆文隽从容地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姜生,程先生来看你了。我先走了。
程天佑冷冷地看了陆文隽一眼,眼睛中,仿佛藏着细细的、绵密的针一样,闪烁着幽冷的光。陆文隽从他身边离开时,侧脸看了他一眼,两个人的眼光交汇在一起。只是,一个咄咄逼人,一个云淡风轻。
程天佑斜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陆医生,走好!
陆文隽的背微微一僵,回头,眉心很深地皱着,语气谦和却流露着深深的讥讽,说,很抱歉,没有照顾好姜生!只是,程先生,你接她出院的时候,人去了哪里?让我的病人遭遇这么多事端!
噢,你的病人?程天佑冷冷地看了陆文隽一眼,说,那么,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你的病人了!说完,他走到了我身边。
陆文隽也回望了他一眼,眼神里飘忽着淡淡的无奈,仿佛是提醒一般,说,程先生,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就是为了凉生,我也一定要治疗好姜生。以前我没能为那个男孩做太多,但是,我一定会将欠他的用心,用来好好地治疗好姜生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种我理解不了的言外之意在其中。程天佑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什么也没有说,任由陆文隽离开。
天佑回头,看着我脑门上的伤,俯下身来,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哭着鼻子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有这么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如同仰望天神一样,心里产生无限的依赖。哪怕是此刻,我的心里奔涌着对他强烈的不满。
我一边揉眼睛,一边哭,说,难道你看不出来,被别人打了?总不能我自己傻到把自己的脑袋撞成盆地玩吧。
天佑皱眉,嘴唇抿得紧紧的,说,是谁做的?
我抬头,看着他,说,干嘛,难道你还要把她的脑袋变成梯田?
天佑摇了摇头,说,快说,是谁?我不喜欢梯田,我喜欢平地!
唉,我也想将我害成这样的人的脑袋夷为平地啊。可是,偏偏人家在这罪孽犯下之后,摇身一变,成了我最亲密无间的“姐妹”。当然这些,我不能跟程天佑说。凭着我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也凭借着小九曾经的教导,虽然到此为止,他一直都对我斯文得如同谦谦君子,但我还是忘不了,他是个养过西伯利亚野狼的小公子,身上隐匿的“狼性”随时可能爆发。当然,我这个所谓的“狼性”不是贬义词,我的意思是:他为了维护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天佑说,你还没告诉我是谁将你伤成这个样子的呢?!
我难受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今天早晨的事情,我很小心地问他,如果是你弟弟做的,你会怎样?
天佑的脸色微微一变,说,你,是说天恩?他弄伤的你?
如果我的心再阴狠一些,如果我的报复心再强烈一些,如果我能够多灵活运用小手腕一些,我一定会点点头,将这件事情嫁祸到程天恩身上。可是,很遗憾,嫁祸于人的事,我做不出来。
所以,我只好泄气地摇了摇头,说,天佑,我脑袋好疼,我们不说这件事了。
天佑看了看我脑门上的伤口,说,也好,反正你不说,我也能查得到!总之,我不会让这件事情就这么容易就算了!
突然,他迟疑了一下,想起刚才我说到天恩的话,他犹豫了一下,问我,姜生,你是不是还是恨天恩?
我仰起脸,看着天佑,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我何止恨天恩啊,我简直想把他给杀了,这魔鬼简直要折磨死我了。我正在酝酿,如何来跟程天佑讲,天恩今天早晨对我做的这些事情,如何渲染得更有感染力一些。我多委屈啊!无父无母无兄长,一个如此的孤儿遭受这样的委屈,正当我酝酿好眼泪,要张开嘴巴声情并茂地发表对程天恩这个魔鬼的讨伐檄文之时,程天佑突然开口了。
他说,姜生,你和天恩,一个是我最爱的女孩,一个是我最亲的弟弟。你回来了,他多次跟我提起,不知道如何来面对你,弥补自己年少无知时对你的伤害。我知道,四年前那件事情有多么不对,也知道对你的伤害有多大,甚至可以体会,你有多么讨厌他,恨他。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原谅他,那段事情已经过去。你刚才问我——如果是天恩做的,我会怎样?其实,你不必问这个问题,不必比较你和天恩在我心里的位置。因为,天恩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我相信他,也希望你不要再对他心有成见!
我嘴巴无声地在空气中一张一合,刚刚酝酿的那些诉说,就这样化成了无言。
多好的一句“我相信他”啊!
多好的一句“我希望你不要再对他心有成见了”。
我还眼巴巴地想对程天佑诉说一下早晨的遭遇,但是没想到,却被他这预先对天恩的肯定和信任给击垮了。
我就这样傻傻地,愣在空气里,嘴巴依旧无声无息地一张一合着。
这时,金陵的电话打了进来,她说,姜生,你在哪里?
我说,我在医院里啊。我说,我又住院了。我说,我被人一飞碟给打得落花流水,差点就天上人间了。我说,金陵啊,你快来看看我吧,我快要爆炸了。
金陵说,你先慢点爆炸,我一会儿就到!只不过,估计一会儿你看到这些报纸之后,你不必爆炸,直接躺骨灰盒就可以了。
我一听报纸,心就哆嗦,但是哆嗦归哆嗦,我还是要很坚强地说,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骨灰盒!
金陵说,我很快就到了!北小武那个事情有些难,你最好找找程天佑!等我!
金陵到来的时候,病房里很冷清,我和程天佑谁都不说话,他可能在想,姜生真小气,我不过是为天恩说了两句公道话,她就沉默成这样。
金陵一看天佑,拿着报纸的手迟疑了一下,才摊开在我的眼前。
那些报纸先是滑落在我的眼前,然后那五颜六色的相片、五花八门的报道,就这么滑过了我的眼前,和眼泪一起滑下了床单……
《嫁入豪门梦灭,苏曼情敌堕胎现场目击》、《程氏豪门陷入亲子门,女方被疑与亲兄长不伦》《明星苏曼逃脱不了的尴尬,与情敌同在一医院》……这些报纸上,刊登着我在医院门口,失魂落魄的相片——头发蓬松、目光空洞。当然,还有北小武的相片,附注的是:程天佑小情妇的亲兄长,被疑兄妹有不伦之情。报纸上通篇的报道,比那些记者上午的访问还要激烈。
相片上的我,在这些报道里,就是那个争夺苏曼未婚夫的第三者,是程天佑包养的小情妇,一心想挤入娱乐圈,身怀骨肉逼婚不成,被程家认为腹中胎儿另有经手人,且此经手人便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兄长”。总之,通篇新闻中,与我相关的名词便是:拜金!心计!不伦!
程天佑的手落在这些报纸上,青筋爆裂。他的眼睛如刀一般,牙缝中狠狠憋出了五个字:该死的苏曼!
原来,程天佑早上为《燕南晨报》的事去找了苏曼,而苏曼也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忏悔不已。她确实是自杀了,所以她惨白的脸色、零乱的头发,让程天佑突然不忍心。
他曾年少游戏人间,她是他万花层中的一叶贪恋。
他收了心,她却回不了神。
她说,对!我是为了博新闻,谁让我是明星,但我也真的想死!她说,我也没有想到那些记者会这么疯狂。虽然,程天佑知道,或许苏曼并没有她说的那样无辜。但是,她毫无血色的脸,让他心生负疚,不能再计较太多。
而现在,这些报道再次出现,而且通篇恶毒无比。
他失神地看了看我,抑制不住心疼地说,姜生,你上午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该死的苏曼,我一定不会饶过她!
说完,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额角,就在他将我拥入怀里那一刻,我狠狠地将他推开!原来只是“该死的苏曼”,原来,他只是想将这所有的错误推给了她,也不愿意他的宝贝弟弟为此承担责任!
我咬牙切齿地说,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不是苏曼!是你的弟弟,你的宝贝弟弟程天恩!他今天早晨,伙同这些记者,炮制了这一切!他是个魔鬼!程天佑你听到了吗?他是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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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天佑愣在一边,看着我如此声嘶力竭地对他控诉着天恩。
最终,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姜生,你冷静一些,好吗?我知道你恨天恩,但是,这件事情确实是苏曼一手策划的。你误会天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