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宋怡

二月初二，宋府。

谢蓁沐浴焚香，备好礼物，去鸡鸣寺礼佛，礼佛后带着苏怀瑜谒宋府。

宋璲的夫人甄熙在门厅迎候。

“谢夫人，有礼了！”

“甄夫人，有礼了！”

甫一落座，婢女就恰到好处地奉上茶盏。

甄夫人说：“谢夫人今日来意我已知晓，令郎乃是家翁的门生，昨日收到您的拜帖后，我亦了解了一番。”

“明人不说暗话，小女宋怡，自幼跟在家翁身边，侍候纸砚，略通文墨，性情恭顺娴淑，事亲至孝。”

“但，面容有瑕。这是画像，夫人可先过目，能接受，咱们再继续谈；若不合适，也无妨，就当您今日来与我一同品茶。”

甄熙摆出一幅全身小像，语气十分真诚。

谢蓁双手接过画像，展开细看，远看窈窕淑女，近看发现左侧面颊上有一墨点，她以为是落灰，轻轻吹了吹，吹不掉，抬头看向甄熙。

甄熙解释说：“是天生的胎记；我家老爷喜欢舞文弄墨，许是我怀胎时，他不慎将墨汁点到女儿脸上了。”

谢蓁内心十分惋惜，累世清贵门庭，书香仕宦之家，自幼跟在受天下读书人敬仰的名儒祖父身边，耳濡目染，这是多好的姑娘啊！

谢蓁不敢叹气，女儿面容有瑕，为母的已经很心疼了。

谢蓁说：“娶妇求贤。犬子说他的志向是如他的父亲一般保家卫国，若是姑娘嫁他，许是会如我与天德一般，聚少离多。他让我务必对姑娘说明这一点，并问询姑娘对此能否接受？”

甄熙对身边的丫鬟道：“浅碧，请小姐下楼。”

宋怡一直在阁楼上透过小窗口观察。

浅碧依然上楼请小姐，重复了一遍谢蓁提的问题，少女在浅碧的搀扶下款款下楼，走到一块纱屏之后，行万福礼，道：“小女宋怡，恭请魏国公夫人淑安。”

谢蓁温和地说：“宋小姐无需多礼。”

宋怡直起身，谢蓁透过纱屏能看见一道窈窕身影。

宋怡开口说：“宋怡幼秉庭训，遵儒学正统，以孝女节妇为镜，在家从父，适人从夫。保家卫国乃是正途，若未来夫婿志存高远，以社稷万民为己任，小女会与有荣焉，倾力助之。”

她小小年纪，说的话掷地有声。

隔着一道屏风，谢蓁却能明显感受到少女的僵硬，刻板的规矩，也许她紧张了，也许她很想把握住这个机会，也许她少见生人，比较拘束。

总之，这不算是缺点，只是一个深闺少女初见生人的正常反应罢了。

谢蓁笑盈盈地说：“多谢宋小姐，我会原话转告。”

甄熙说：“宋怡，上楼去吧。”

宋怡又从屏风后入门，缓步登楼。

谢蓁握着画卷，甄熙微笑地请她用茶。

谢蓁低声说：“甄夫人，冒昧问一句，令爱是不是不出中门，少见生人？”

甄熙点点头，说：“她怕人讥嘲。在生人面前会拘束，熟悉了就好。”

谢蓁说：“宋小姐心性纯善正直，瑕不掩瑜，无需介怀他人目光。”

“岂不闻，天地无凋换，容颜有迁改。便是如花似玉，几十年后也会人老珠黄，归于尘土，美丑皆是表相。”

“宋家女有孟光之德，更比孟光美，不知我徐家子有无梁鸿之福，且待我回去商榷一二。”

“我原是个腹中没几点墨水的武人，比喻或许不恰当，但甄夫人您应该能明白我的发心。”

甄熙赞同地点头。

甄熙笑盈盈地说：“谢夫人，听家翁提过令爱，好读书，幼贞静，与我家十分投契。犬子宋恪，与令爱同年，我叫出来您一并见见，如何？”

谢蓁的笑容僵住，说：“承蒙宋学士和甄夫人错爱了。只是小女…已有婚约。”

甄熙睁大了眼睛，惊讶道：“哦？是许了哪家？竟捷足先登至此！”

谢蓁缄默片刻，想了一下，君无戏言，说也无妨，于是比了手势，一个指天，一个数字四。

甄熙小声说：“皇四子，燕王？”

谢蓁点了点头，说：“还请甄夫人莫声张，咱都是有女儿的人，您明白。”

甄熙默契地点头，叹了一口气，这家她抢不过。

谢蓁笑说：“宋小姐，我是很欢喜的。夫人可否给我一幅小像？”

她自然是要拿回去给徐琛看。

阁楼上的宋怡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掌心冒汗。

甄熙犹豫了片刻，将桌上那幅小像递给谢蓁。

谢蓁妥帖地卷起，装进随身的锦袋里；同时从锦袋里掏出一个木匣子，说：“这是我给宋小姐准备的一点心意。”

“有心了。”

甄熙对浅碧说：“请小姐下楼谢礼。”

宋怡再次下楼，依母亲吩咐，这一次她没有躲在屏风后，而是戴着面纱走出屏风，面纱之下依稀可见左面颊靠近左耳的位置，有一块拇指印大小的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