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讣告

徐玥抱着朱高炽在碧纱橱里哺乳。

朱玓拿着一封已拆的蜡封信函急步走入寝房，道：“玥儿，我们得启程回金陵了，东宫来信，大嫂殁了！”

“大嫂…是太子妃…”

徐玥一怔，这个消息并不突然，只是她这段时间远在凤阳，精心照料长子，无暇过问太子妃近况。

两年前，他们夫妇出发来凤阳之前，太子妃常令仪正怀着宜伦郡主，徐玥借着妯娌间说体己话的机会，私下叮嘱过常氏，生产后要休养生息足够长的时间，别立即怀下一胎，固宠，没有性命重要！

可是，仍然左右不了她的结局。

温婉贤良的太子妃，终究是不知道如何婉拒夫君，不似徐玥，燕王若敢迫不及待，她会一脚将他踹下床去！

朱玓走入碧纱橱，坐到徐玥身边，道：“月初，大嫂诞下小侄儿允熥，才过了十余日，大嫂就……”

朱玓话音一顿，他阅过信笺第一感觉是后怕，生育是如此凶险之事，性命攸关，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昨夜的放纵令徐玥怀上第二胎，急匆匆地跑回来看她，看到她和儿子安好，心才安定几分。

徐玥轻轻一叹，常令仪她今年才24岁，花信年华啊！

似她这般五年四胎，过于伤身了！

即便东宫次妃吕氏的狼子野心逼得她不得不固宠，即便吕本官运亨通，而开平王常遇春早已为国捐躯，可她当下还有蓝玉这个舅舅啊！

急什么？

东宫次妃吕氏心机深沉，她是元朝降臣吕本之女；按理说，地位上自是比不上常令仪这等开国名将之女的。

虽然，她的父亲开平王已为国捐躯，可开平王的旧部和影响力还在，淮西勋贵们念着已故的开平王，会予太子妃和她的子嗣该有的尊重。

谁人敢轻看了她去？

常令仪她是洪武帝和马皇后钦定的太子妃，当朝太子的结发妻子；外有兄弟和舅舅撑腰，怎奈她，囿于内宅，性子柔婉有余，刚强不足。

她是开平王常遇春之女，1355年出生，与太子朱标同年，二人是娃娃亲。

徐达与常遇春是多年战友，夺回燕云十六州的战役，徐达为主帅，常遇春为副帅，他二人堪称一时双璧。

1369年，常遇春攻取元上都后，回程途中，在柳河川病逝，那一年常令仪才14岁，她16岁嫁入东宫。

常令仪比徐玥年长7岁，徐玥在宫中伴读时，与太子妃时有来往，算不上私交甚厚，但也不陌生。

常氏24岁病逝，之后，太子次妃吕氏被扶正，也因此朱允炆从庶子变嫡子，在朱雄英意外身故之后，朱允炆挤掉了比他小一岁的真正嫡子朱允熥，成为皇太孙。

若说常氏和她的孩子们的遭遇，没有吕氏的手笔，徐玥是不信的。

洪武帝为了给朱允炆登基铺路，下狠手一一拔除棘杖上的刺，当初一起打天下的淮西二十四将，有几个得以善终？

徐玥心想，我可不会同燕王九年七胎！

对女人来说，恩宠也不一定是好事，无宠也不一定是坏事！

我要长寿！

至少，不要让他孤独地过完生命中最后的十七年吧，那句“永乐五年七月乙卯，皇后崩，年四十有六，帝悲恸……帝亦不复立后”，令人不忍卒读。

中年丧偶的永乐大帝，纵使后来有十二名宫妃，内心定然是觉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徐玥理好衣衫，将吃饱喝足的朱高炽塞进他爹怀里，道：“我去打点行装，你给儿子拍拍嗝，他软乎乎的，你轻点拍。”

朱玓不经意道：“嗯，你也是。”

“是什么？”

朱玓淡笑道：“软乎乎的。”

徐玥睁圆了双眼，有点惊讶，刚接到大嫂讣告，他还有心思同她调情！

燕王与他的大哥手足情深，与大嫂却甚少谋面，除却礼数，若说真正的情分，也深不到哪儿去。

谁知他只是看徐玥听闻大嫂讣告就表情严肃，以为她念及闺中交情，为太子妃伤心难过，想逗她一乐罢了。

朱玓熟稔地将朱高炽安置在左臂上，以袋鼠抱的姿势呈45度角斜抱着，右手掌呈空心掌，轻轻地抚拍儿子软乎乎的小背。

“儿子，咱要带你去见你的皇爷爷了，你高不高兴？”

“嗝！”

朱玓道：“玥儿！你看，他好似听得懂我说话！”

“嗝！”

徐玥叠着路途上要用的衣物，与有荣焉道：“我儿还未出娘胎时，当爹的日日给他读兵法策论，我这当娘的日日同他念叨圣贤之道，小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嗝！”

刚满三个月大的朱高炽惬意地伏在父亲的左臂上，睁开小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周边环境——

俺还这么小，他们要带俺去哪呢？

丫鬟房里，采蘩坐在妆台前，手里捏着一个碧城色荷包，对镜发呆。

若是上天没有给我这副容颜，我也就认命了，可偏偏天赐花容，若我甘于平庸，岂不白白辜负？

即便王妃怀胎十月，王爷一日也不曾歇在别处。

朱颜辞镜花辞树，我等不起了，既然暗示，明示，都无用，那就……

采薇推门而入，道：“采蘩！发什么呆？快收拾东西，苏嬷嬷说我们要回金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