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视频会议里主讲人还在无穷无尽地絮叨,闻朗随手解开衬衣领口,心不在焉地划开手机屏幕,会议已经开了三个多小时了,却仍旧没有结束的迹象。他喝了口已经凉透了的白开水,再次戳开置顶头像,某个人也还是没回消息,搞不好被人拐卖了也说不定。
他啧了一声,用力戳了戳对面嬉皮笑脸的头像问:“人呢?找到工作翅膀硬了玩冷暴力?”但过了几分钟后还是毫无动静,闻朗眉头皱得更深,把电脑上的视频会议声音调到最小,拨出一组数字。
电话那头嘟了几声,直接转到了语音信箱。与此同时,视频会议里主讲人总结完内容问:“闻总,您还有要补充的吗?”
“没有,散会吧。”说罢闻朗立刻退出视频会议,转头给胡驰打过去。
“阿闻,怎么了。”胡驰似乎在外面,嘈杂的环境音和问句一齐从听筒里钻出,“吃饭没,我和萧文要去老地方吃火锅,你来不?”
“图嘉砚呢,也和你们在一起?”
胡驰似乎是没料到他会问图嘉砚,愣了愣才回答:“没啊,萧文说他下午面试完就走了,他也要来吗,要吃什么我一会先点上。”
“他不来。”闻朗缓了缓语气,“我找他有点事,先挂了,改天再说。”
怪事,图嘉砚没跟着胡驰两口子当跟屁虫,不回家也不回消息,难不成真被人拐了?闻朗顺手抓过拐杖,边往大门挪边打电话,刚到门口,听筒里嘟了两下终于对上暗号,门先一步开了条缝,图嘉砚垂着个脑袋从缝里钻了进来。
玉文盐似乎是被吓到,闻朗手中的拐杖不小心一歪,他顺势滑到地上。
图嘉砚:“!!!”
“闻朗!”图嘉砚立刻甩开手上的资料夹,顾不上脱鞋,一个箭步上前竭力拉住闻朗不让人摔得太狠,“是我撞到你了吗,腿痛不痛?”
闻朗轻咳一声,按住他的动作:“没事。”
图嘉砚忧心忡忡地望着闻朗,不自觉地咬着下唇上的死皮:“怎么可能没事,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真的没事,我就是不小心滑了一下,还好你回来了。”闻朗拍了拍他的手安抚,不动声色地切换话题,“怎么才回来,面试不顺利?”
说起这个,图嘉砚点点头又摇摇头:“挺顺利的,要等通知。”他没说面试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时听见楚萧文的话,图嘉砚心都凉了半截,做足了就此打道回府的心里准备,没想捱到面试现场后竟一路绿灯。
或许是八卦的人也没打听清楚,图嘉砚刚把心揣回肚子里,结束面试后却在洗手间听到自己和前司的名字。他下意识躲了回去,等人走了才溜出来,回程路上又不小心坐反了地铁。除了最后这个别的都没法说,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努力挤出个笑脸:“你要出门吗?”
“公司里有点事。”
图嘉砚“哦”了一声,转眼看见一旁的车钥匙,匪夷所思地问:“你这样子还敢开车?就不能打个车吗。”
闻朗不搭腔,幽怨地看了一眼伤腿,轻轻叹气:“没事,还好只是左腿,不影响。”
图嘉砚一瞬间如芒在背,感觉突然头顶上多了顶名为“司机”的帽子:“要不我开车送你?”说罢他就着当前的姿势使劲把闻朗撑起来,但闻朗比他高一截,像座山一样死沉死沉的,图嘉砚中途停顿休息了一下,忍不住责怪道:“少爷您配合一点。”
闻朗一改先前的幽怨,假模假样地半靠在图嘉砚身上,懒洋洋地应声:“配合着呢,是你没吃饱饭吗,力气这么小。”
简直是蹬鼻子上脸,图嘉砚气笑了,他刚面试回来当然没吃晚饭,又不是人人都像闻少爷这么悠哉。人扶立正后他刚想怼回去,又看见闻少爷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皱眉看了几秒:“事情又取消了。”
“啊?”
“走吧,出门,我请你吃饭。”
车钥匙又回到了图嘉砚的手心里。
“阿闻、图图,这边!”
刚要抬手回应,衣袖就被人攥住,图嘉砚不解地看向身侧,便看见闻朗睨着眼睛,不紧不慢道:“慢点,地滑。”
图嘉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吭声,安静地做人形拐杖。这位大少爷实在是阴晴不定,半小时前下楼到车库发现车牌今日限行,想去的餐厅太远,打车又正好撞上晚高峰,导航路线一路红灯,接单司机换了又换,直接把大少爷脸色换黑了。图嘉砚虽然也恼,但他一个蹭吃蹭喝的没资格生气,只能默默心痛错过狠宰阔少的好机会,面上安慰闻朗换电车,加入环保事业。
正愁着,胡驰的电话如同及时雨一样来了,他和楚萧文刚到火锅店坐下,让闻朗二人赶紧办完事来吃火锅。图嘉砚一听地点很近,且刚好能避开拥堵路线,便欢喜地地用眼神盼着闻朗应下——他好久没吃火锅了,馋得很,胡驰又很会吃,去的店肯定味道好。
直到挂了电话被对方不冷不热地扫了一眼才想起刚才的反应不大妥,图嘉砚咽了咽口水,想对天发誓以证清白,闻朗又只淡淡地说“不用发誓,知道你不喜欢胡驰,我记着的。”
这话怎么听都像在记仇似的,他心里没由来地一虚,干笑着移开目光。
奇怪,我心虚什么?
图嘉砚没多想,只当是长期笼罩在闻朗淫威下培育出来的奴性发作,毕竟“男人心,海底针”,或许闻朗只是不想吃火锅,毕竟他的衬衣看上去挺贵的,沾到油渍就不好了。
为了避免出现被索赔天价清洗费的情况,图嘉砚老老实实地帮闻朗打调料、要围裙、挽袖子,比火锅店里的服务员还殷勤,好不容易吃上第一口菜,却听见胡驰有些受不了地说:“图图,别老惯着阿闻,他是腿断了又不是手断了。”
“怎么着,我们关系好你有意见?”闻朗不咸不淡地怼了回去。
“我哪敢。”说着,胡驰转头和楚萧文告状:“他俩以前老吵架,等消气了又好得穿一条裤子,总在宿舍孤立我……”
图嘉砚:“?”难道不是你们关系更好吗?
“有孤立过你吗,我怎么没印象。”他听见闻朗语含笑意道。
图嘉砚:“??”
大哥你说的话自己听得懂吗?
这个世界简直太荒唐了,图嘉砚没明白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鸟语,下意识抓起杯子喝水压惊,却不小心错拿成酒杯。罪魁祸首之一的闻朗注意到动静,适时递上纸巾:“慢点,急什么。”
刚要接过纸巾,图嘉砚余光瞥见楚萧文了然地点点头,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不要听你老公造谣啊啊啊!
闻朗见人半天不理自己,也不耐烦了:“别蹬鼻子上脸,我不可能帮你擦嘴。”
“你能不能别给自己加戏?”图嘉砚一把扯过纸巾胡乱擦过嘴,狠狠瞪回去,恨不得在闻朗脸上扎出两个洞。他又想反驳以上每个字词,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不显得扫兴,闻朗接到了他的目光,挑了挑眉,耐心地等着他组织语言。
可是瞪着那张脸,脑子里没有一句话能成型,解释的时机早已过去,话题已经换了一个,图嘉砚叹了口气,决定闭嘴,然后又灌了自己一杯酒。
难得聚会,没有婚礼时的手忙脚乱,胡驰多喝了几杯,临到分别时还不想走,大手一挥搂住把图嘉砚搂住。图嘉砚也喝得有些上头,被这么一拉扯,和胡驰歪歪扭扭地靠在一起,耳边灌满了诸如别脾气太好,别任由闻朗欺负之类的话。
每说一句,闻朗的脸色就黑一分,图嘉砚开心多了个盟友,没注意到闻朗正冷气森森地站在背后,听着胡驰的话只一个劲地点头应好。
注意到闻朗的气压,楚萧文果断上前把两个醉鬼分开塞进车里,给人送到家后便开车带着自己老公逃之夭夭。虽然闻朗从未在她面前发过脾气,但今晚在胡驰开始拉图嘉砚做盟友,一起当人面嘀咕时,楚萧文的第六感立刻响了——此地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