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恨火(二)
第八十一章恨火(二)向时雁用观心镜制作出来的傀儡与她本人的样貌别无二致,杜若曾劝说她使用以杜若为原型制作的傀儡,这样即便被人发现,也不会给她带来太大的影响。毕竟杜若是妖族,被选为圣女的时间也不长,容貌还未在人修中广传,于她也没什么坏处。
但向时雁坚持要用自己的相貌,态度异常坚决,杜若也不好阻拦。
祝柽好像突然疯魔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半是得意半是癫狂地对着向时雁笑着,他迷糊地擦了擦鼻子上的血,却恍然发现左手的四指已经被向时雁给削了下来,反而弄得脸上一片驳杂。
他想要站起来时却被向时雁一脚踹翻,然而男人却从肺里发出怪异的笑声,好像现在被人逼入绝境的不是他一样。
向时雁抬脚踩在他手指的断面上,低头俯视祝柽强忍着痛意边流汗边嬉笑的怪状,五官由于逆光而晦暗不清,唯有冷彻的双眼森然可见。
“你真好笑啊,”祝柽的身体因疼痛而颤唞着,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不断发出气音,“我原以为自己能折了玉苍山双姝之一便已经足够得意一生,却不曾想竟然还机缘巧合地拆散了你们这对鸳鸯……”
“告诉我,‘向师妹’,你的好师姐知道你对她抱有这样肮脏的心思吗?还是说她明知道你肖想她却仍然……噗哈哈哈,双姝……叫的可真好啊,难道在她嫁给我之前你们便已经暗通款曲?”
照理来说,元婴对元婴的战斗绝不会像这样,一方死狗一般被随意踢倒在地,看看天上战得正酣的六人便知道了。
祝柽不光是个仙丹灵药堆出来的假元婴,更是世家的少爷仔,自打引气入体开始便仙路畅通,少年时偶尔出入秘境还有分家子弟和祝家亲卫保护,半点经验也没有,本身更是专修阵术,临场战斗能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便是拉个金丹来,他也不一定能斗得过。
若是修仙界高阶修士中非要票选出一个“元婴之耻”来,那头名必然是祝柽无疑。即便没有受到伏击,在堂堂正正的对战中,他也挨不住现在只有全盛期五分之三实力的向时雁几下。
向时雁既然大费周章地让他落单,还特意用灵石中无属性的灵力围出这个猎场,那必然是要取他性命了。然而面对必死的境地祝柽非但不求饶,反而口出狂言,无非是他知道自己再怎么跪地讨饶,向时雁都不会让他好过,倒不如激怒她,说不定还能求个快死。
可向时雁却不会让他称心如意,脚上力气加重,微微外旋,将祝柽的掌骨踩得发出沉闷的碎裂声。男人还想再开口,然而从口中冒出的只有痛苦的呼叫,可惜长老们尚在鏖战,亲族、护卫以及与他站在一起的徐白两家更是忙着解决城内四起的乱象,没有人有空来搭理他。
“呜呃——嘻嘻、哈哈哈哈,你……越恨我,我越——呃!”向时雁再用力,祝柽的左手在重压之下一点点粉碎,饶是他已做好了去死的准备,此刻的疼痛还是那样煎熬。
向时雁对他的挑衅反应平淡,等到脚下感觉与踩在烂肉之上无异时她才缓缓抬起脚,用漠然又嫌恶的眼神看着脸色惨白、满脸冷汗的祝柽。
女修蹲下`身,揪着祝柽的头发将他的脸从尘土中抬起来,毫不意外地看到男人脸上附着灰尘而十分显眼的泪痕,以及他故作轻松实际上已经扭曲的表情。
向时雁轻声说:“就哭了?一只手而已,这才刚开始呢。”
闻言,祝柽忍不住抖了一下。
若是将死亡当做一个终有一天会到达的既定结局,那在此时被夺取生命也不过是提前了一些而已,祝柽并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即便它确实在客观意义上提前了自己的死期。
每个人都会死,而祝柽已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为家族做出了贡献,他拖延了祝家大厦倾颓的速度,作为延续了祝氏血脉的一员,作为这个家族的一份子,他觉得自己可以死而无憾,因为纵使愧对天地,他保住了祝家一时安稳也是事实。
可是死亡比他想象中的要漫长。
向时雁从容不迫地给予着他痛苦,女人冷血地将他左手骨骼踩得粉碎时祝柽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些悔意,这是他出生到现在所受的最严重、最痛苦的伤,他崭新的身体并不具备对痛苦的耐受,源源不断的痛意肆意撩拨他的痛觉神经,让骄纵生长了三四百年的巨婴忍不住啜泣哀叫。
很多人对向时雁有着莫名其妙的误解,不认识她的人认为她冷酷无情,眼里揉不得沙子;与她相熟的人又很容易被她日常平淡温和的外表蒙骗,从而忽视了她从不手下留情的冰冷。
向时雁并没有折磨别人的爱好,看着他人痛苦也不会给她带来快意,哪怕面对着毁了贡宁人生的祝柽。她用不施加灵力的凡剑抵着祝柽的小臂,剑锋慢慢落下,轻缓但却不容挣扎地将他的小臂截断。
鲜血喷溅在她的斗篷和鞋上,对此视若无睹的向时雁此刻没有半分清冷仙子的模样,她平淡地擦了擦脸颊边上的血迹,将剑上的血污甩在地砖上。
祝柽尖叫着,带来恐惧的不只是痛苦,还有眼睁睁看着自己肢体分离却无能为力的恐惧和无助。
“这么多年来你不可能只制作了祝云祝雨两个炉鼎吧,你究竟绑了多少女修,现在都安置在哪里?其他还没被卖出的孩子呢?”
向时雁抬起剑,祝柽立刻抱着自己汩汩流血的左臂蜷起来哀嚎,他流出的血在身下积成了一滩,洇进他自己的衣服里,与暗红色的华服融为一体。听到向时雁的问话,祝柽咬着牙一言不发。
女子随意地将他的小臂踢开,神色阴郁:“不想说?没关系,时间还长。”
男人用力压抑着痛呼,抬头用又恨又怒的眼神瞪着向时雁。向时雁眸子里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你该不会以为我当年说会活剐了你……是在开玩笑吧?”
祝柽喉咙哽住了,冷汗滑进了他的眼中,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黑暗中,他更加鲜明地感觉到凡剑的钝刃抵在自己肩与左臂连接的关节处,被元婴修士的大力生生推进了他血肉中。
杜若通过向时雁身上的通讯玉简实时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祝柽的惨叫一直持续到她趁乱潜入,将祝徐白三家中的妖族都救了出来,又闯进城中的秦楼楚馆捞出十多个妖族少女,用向时雁给的传送信标在淮海城和妖族领来回传送十几回。
虽说无需消耗灵力,但反复被空间拉扯还是让杜若难受得想吐,她捂着胃靠在祝府外围的高墙边上,听见那边男人慢慢减弱的哀叫间隙中,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地址。
向时雁对玉简说:“杜若,你还好吗?”
“听得很清楚,我现在就去……”杜若捂着嘴干呕了一阵,“如此大好机会,怎么能错过。”
向时雁抿唇,这确实或许是最后的机会,系统已经多次提醒她,这样滥用其他位面的力量会让世界意志更容易察觉它的存在,只不过向时雁的坚持得到了多数后勤人员的支持,这才只能作罢,听从他们的指令。
然而这不过是自己的任性,或许将杜若扯进来并不是个好主意……
她刚想张嘴说些什么,便听见玉简传来女子的笑音:“前辈可是没想到我能够如此舍己为人?杜若生而为妖,自然不会放任同胞受辱,生而为女,更不会对受难女子不管不顾。若是人族男子,我是要拿上小凳付钱来看他们受苦的。”听了她的玩笑话,向时雁语气复杂地说:“祝家为了掩人耳目多半不会在这几个地方安排多少人手防备,不过你还是多加小心,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无需前辈提醒,小妖倒是还没有好心到那个份上。”杜若缓过神来了,似是有意玩闹一般语气带媚地撒着娇,“话又说回来,前辈真是生分。此番本是为了报偿当年的恩情,却不想又承了前辈的恩情才能救出几个同族的姐妹……小妖欠您的可是越来越多了。”
“……”向时雁知道自己扯皮扯不过她,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将人救出后立刻用信标离开淮海城,不要在城中逗留。”
杜若沉默了一下,她想问向时雁接下来想干些什么,但另一端若有若无的痛苦挣扎声又让她对向时雁感到陌生,现下正在祝家偏僻院落中肢解仇人的并不是她认识的出尘仙子,而是当年斩杀数个大妖的冷血修士。
不过,这样的向前辈似乎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突发奇想,若是有一天自己也悲惨横死,向时雁也会这样愤恨吗?又或者,若是有一天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被月华君逮到,对方是否会因为曾经在她身上投注的一点信任而加倍怨怒?向时雁会给予她……比之祝柽更深刻的苦痛吗?
小院中,男人四肢分离,身体像肥硕的虫一般扭动着,看着十分可怜。祝柽已经几近麻木了,比起肢体断面的疼痛,失去四肢的幻痛更让他难以忍受。他在血泊中啜泣颤唞着,等待向时雁结果他的生命。
向时雁并未兑现当初的威胁,还未等她将祝柽千刀万剐,男人便哭着将什么都招了,噬心蛊是从哪来的、帮他绑架女修的都是什么人、到哪里可以找到他们,知无不言。她只不过是砍掉了男人的四肢罢了,与他曾经施加在无数无辜的女人、孩子身上的痛苦相比不足挂齿。
她疑惑地看着试图爬出血泊的祝柽:“你这么害怕吗?难道你在人体里刻下聚灵阵的过程中从未失败过?那些女人活生生爆裂开来的样子你就不害怕吗?”
她有意控制着祝柽的出血量,好让他不至于过早失去意识,更是好几次在他昏过去时将他强行唤醒。女人用冰冷的语气诘问着:“被你催眠的那些女人会不会在你铭刻阵法的时候半途醒来?她们能感觉到灵力在身体内部刻下痕迹的疼痛吗?”
“那应该比你现在遭受的要痛苦万分吧。”向时雁蹲下`身,再次拽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抬起来,“怎么不接着笑了?你刚才不是笑得很开心吗?”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祝柽,你作恶多端,甚至还如虫豸一般牢牢吸在受害者们身上,你是不是觉得为了保全那些可怜人的名声和安全我会就这样忍气吞声让你苟活?吸着她们的血,想象我无计可施的样子让你很得意吧。”向时雁说,“修仙界的律法对你的恶行视若无睹,十三席为了维持所谓的安稳不会追究你,天下的傻瓜觉得你为了家族情有可原……”
“律法不审判你,我来审判你;十三席不追究你,我来追究你;即便天下人都同情你,我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