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陷阱（中）
第二百零三章陷阱（中）“前辈还要茶吗？啊，这是我昨日从妖都带来的茶点，边境使献给我师尊的灵食，口味与人修那边比较相似……您尝尝看？”谄媚的蛇妖给向时雁倒茶，尾巴推了推桌上的茶点。
狐妖毛绒绒的耳朵微微转向她，不动声色地捻起一块茶点，慢条斯理地吃着等她的下文。
“您既然早就预料到人修那边的动乱，就跟小妖详细说说嘛。”杜若靠在向时雁肩上，水灵的眸子扑闪着望着她。
向时雁不搭理她，若无其事地抖了下袖子，手腕上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泛起一阵赤红的光泽。
“……”杜若默默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向时雁喜欢浓茶，苦涩的味道在她口中回环，舌头灵敏的蛇妖抿了下唇又将茶杯放下了。
鲤赤的确是将钥匙交给了她，但杜若也不可能就那样轻易地把向时雁放走。当初她夸大事实从师尊那里讨来向时雁的处置权，既是满足私欲也是为了保证向时雁的安全——妖皇的下一步计划无人知晓，但向时雁一定又会被牵扯进去——她提前将对方拉出棋局，却没想到此人却并不是一颗简简单单的棋子。
这半年来向时雁在她府上住的安然自得，好像过去几十年间的繁忙与殚精竭力都是装出来的一般，抑或者她与那个斗智斗勇多年的神秘人都不约而同的慢下了脚步。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蛇妖敏锐地察觉到这场短暂的休战不过是更恐怖事件的前奏。这么一想，近两个月来安插在人族境内的细作争相传回的消息倒像是某种邀请一般……
杜若打了个寒战，她刚想说话，便被向时雁打断了。女人说：“我只知道那夜她从太虚宗内得到了些什么，但无从防备。依现在的情况……多半不要多久就能查出杀害那些年轻修士的人是出自太虚宗吧。”
“只是单单诬陷太虚宗的一人也无济于事，这或许是她的最后一搏，无论如何这次事件最终都会引起燃尽太虚宗的大火。”向时雁声音减小，倒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她表情阴沉下来，“光是被人所知的遇害者便已经多达三十五人，且这些人之间也没有明显的交际，遭难时相隔千里者亦有，大抵是分别遭遇了不同的凶手吧。”
杜若大骇：“我还不曾说明事由，您怎么……”
向时雁挑眉：“你府上这些人修手下无一不是我们一同在淮海城救下的，你以为只有你能使唤得了吗？”
当年被杜若带会府上救治的几人醒来后都被她收归己用，这些人也逐渐得到了杜若的信任，她手下的大小事务都或多或少有所接触，怪不得向时雁即便被关在杜若府上也毫不着急，在被囚禁期间她反而不必废一点力气便得到杜若辛苦搜集的情报。
听她这样说杜若也反应过来确实是这个道理，况且向时雁经常来她府上做客，或许她的手下根本没有意识到家主信任的熟客在闲谈间套了她们的话。
不过来不及惊讶，提起那些曾经被祝家劫走的女修们，杜若忽然福至心灵：“遇害的无一不是天赋不错有名声在外，但修为暂时不高的年轻弟子，或许谋害他们的人的修为也不高而且盯上他们是有什么用处。”
再联想到尸体的死状……向时雁顿时明悟，心中混沌的猜想突然清晰起来，那分明是炉鼎被榨干后的模样！
“被吸干修为而死……这话可不敢乱说。”祝云清了清嗓子，“这些人又不是炉鼎，怎么会那样轻而易举地被人夺了修为。”
外表还是个少女的祝家家主端端地坐着，不必言语，身后与她容貌相仿的妹妹便得了令一般退后，抬上了另一具尸体：“这是我府中客卿，前日被人发现死在了家中，今日将他带来本是为了请仙门十三席的诸位与祝府一同严查在淮海城中残杀修士之人，既然正好赶上了便由各位验验吧。”
祝云眯着眼，死死地盯着面无表情的槐叶：“尸身尚新，还可见致其经脉衰竭的毒物残存，在座诸位若是有意皆可探查。”
虽说祝云出身玉苍山一事人尽皆知，但在天堑一事中玉苍山和天机门多年来咬死不肯分利，也无怪师姐妹离心，毕竟过去总是过去，唯有眼下的利益才是真。加之祝家似乎有继白家之后朝太虚宗靠拢的趋向，在十三席集会中祝云不给槐叶面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一开口众人皆知其深意，之前死了不少人，但几乎都是在其死后许久才找到尸身，尸体上不光有经脉损毁，还有各种外伤，如何能判别死因？祝云一席话，正是暗指槐叶有意将此事往炉鼎身上引。
气氛一时无比僵硬，在座的有几位甚至听到祝云的声音神情便异样起来——祝家几十年前忙活的事虽然不曾闹得天下皆知，但还是有些人对其有所耳闻，在祝柽的极力煽动下心动者也不在少数。
坊间一直有传闻当初正是两姐妹的师尊——失踪多年的月华君向时雁逼得祝家不敢再做那样的勾当，再听祝云仿佛对这话题深恶痛绝的模样，便觉得好像也是那么回事。
槐叶一言不发，玉苍山新任掌门总是以这样颇具压迫感的沉默示人，她年纪在列席的诸位中绝对算得上小，修为据说也不过元婴，但坐在修仙界的大佬们中间看起来倒也是镇定自若。
二人针锋相对的目光几乎都要擦出火花来，其余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没人在这时候开口得罪这两位新秀。
上首面目威严的男子眉头稍缓，看着祝家受自己驱使与玉苍山互咬的情形，付文耀终于心头稍宽，即便是后起之秀，在未能完全成长起来之前也只能仰他太虚宗的鼻息。
除了打压玉苍山之外，槐叶提出的可能也让人心惊，从半年前太虚宗遭窃到现在付文耀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担忧那个小贼的存在，对方放着太虚宗遍地的宝贝一个都不偷，却独独掳走了被自己囚禁在暗室中的师尊顾秦松。若是那个已死之人重现天日……
也就是在最近，付文耀才知道当初那个小贼还盗走了一样东西——截脉宝卷的拓本。
集会此刻尴尬的沉默中，又有多少人是在等着他开口呢？受害者众多但太虚宗却能独善其身已经足够令人起疑，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前日太虚宗接连两个弟子爆体而亡的事恐怕已经有流言传出了。
付文耀倒不是奇怪门下弟子会变成这般为求修为地位不顾一切的性子，太虚宗素来是以修为论高低，他与师弟，乃至被他从宗主之位上拉下来的师尊都是这般，否则也不会那般自然地练起这邪功来。
他只是想不到竟然有人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这卷功法传给他门下一半的弟子，且有近三十人已经修炼到了以他人修为养自己经脉的程度。
此功一旦开始修炼便没有回头路，他门下的一半弟子若想精进就非得吸别人的功力不可，如若被人发现此事缘起是太虚宗，那该如何解决？
此事无比棘手，付文耀一时也想不出该应对之法，只好先压下消息并明令禁止门下弟子继续修习这卷功法，可没成想那帮小崽子有动手的胆子却没有处理干净的能力，竟然让人跑了回去，惹得玉苍山紧咬此事不放，非要严查不可。
男人清了清嗓子：“……的确看不出此事与炉鼎有何关系，或许槐叶师侄也是被一些事情给迷惑了。依我看也有可能是行凶者借此掩盖自己目的的手段，影响的确恶劣，但还需谨慎不要被凶手故意留下的线索误导。”
安插在玉苍山内的细作提前传回消息，让付文耀有机会串通祝云搅浑这潭水，他一时不敢逼得太过，怕察觉了什么的槐叶狗急跳墙，于是趁机给了个台阶下，没想到这小辈却一点都不给面子。
槐叶闻言一拧眉：“我门下两个侥幸逃生的弟子都显露出此症状，这也不过是玉苍山提出的一种猜测，毕竟登仙之途五花八门，出现什么都不奇怪。既然祝师妹带来了也带来了死伤者，那便也验验其尸身，能得出什么线索是最好了。”
付文耀闻言不由心头一跳，他下意识地去寻一直站在槐叶背后的年轻女子，那看起来与传闻中一般温柔谦逊的若水君站在掌门座位后面一点，正好也抬起头来，少女礼貌地对她笑了笑，但付文耀还是感到一阵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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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难道槐叶掌门是意指有人修习了什么夺人修为的邪术不成。”祝云嗤笑一声，好像不甚在意似的朝放在中央空地的青灰尸体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知为何二人之间的互动竟然有些一唱一和的意思，付文耀不动声色，祝家对于现在的太虚宗来说也是难得的盟友，只是毕竟不如白家那样可以信赖，所以他也并非在祝云身上孤注一掷。
此番来之前也事先布置了一番，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男人眸中凶光悄然滑过，死去的敌人比无用的盟友要好上百倍，他可不会轻易让人戏耍。
就在此时，他看到槐叶恭敬地站起身，将身后缓缓走出的人迎至众人面前。
玉苍山掌门恭敬地低头：“师祖。”
怜泷道君神情轻快地对她摆了摆手，在众人中间站定：“诸位久违，鄙人过去也曾忝居仙门十三席中一位，若是大家信得过，今日便让我在大家面前验一验祝家主带来的这具尸身，如何？”
外表依旧年轻的女子与付文耀是同一年代的人物，只是他夺下掌门之位时这女人已然卸任云游，少数不甚好的印象也是年少时陪着师尊见到的。
这女人如狐狸一般狡猾，付文耀几乎想都没想便站起身：“怜泷道君的名声大家都信得过，不如让付某随你一同验尸，这样结果岂不是更加确凿？”
“付宗主肯帮忙是最好，以您正道之首的名誉为证，想必无论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大家都不会有异议。”笑面虎毫不怯场，仿佛邀请猎物踏入陷阱一般有恃无恐。
如此一来付文耀更加确信这是玉苍山的设计，他又一次忍不住去看那个年轻人，却发现贺鹤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至此付文耀的本能才在他脑中尖叫起来，仿佛有什么危机近在眼前。
他环视了一圈，沉默的槐叶、缺位的贺鹤、冷傲地抬着下巴的祝云、她背后冷眼旁观的双生妹妹——怜泷道君刺眼的笑容。
有什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