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慕连茹最终还是没能吃到奶奶做的年糕。

奶奶是在凌晨的时候走的，闭着眼睛，特别安详。深夜的月色从窗户边照射下来，洒在她的身上，慕连茹静静地坐在床边。

家里迅速收拾好东西，天亮之后，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祭拜。

姑姑哭得泣不成声，姑父和苏子暮还算平静，负责和过来祭拜的人们寒暄几句。慕连茹始终一言不发，呆呆地坐着，也不哭，眼神呆滞的就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

也许是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许是因为已经哭够了。慕连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

苏子暮担心她会出事，就让自己的女朋友于思思陪在她身边。

当然也有人问起慕维民的去向，了解她家情况的邻居只是可惜的摇摇头，不了解的姑父也只是说他不在，不会多说什么。

越正是奶奶下葬后的那天晚上的时候来找她的。

他下了飞机先回趟家把行礼放好，就风尘仆仆的来到她的身边。

那会儿慕连茹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没想到第一次拜访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给慕奶奶上了香，和慕姑姑姑父打了声招呼，认真的介绍了自己之后，姑姑便让他带她出去走走。

南华的三月已经很热了，巷子边的树枝繁叶茂，夜晚的风轻轻吹起，树叶便沙沙作响。

慕连茹这两天憔悴了不少，整个人无精打采，瞧着没什么精神。

越正牵着她的手，在巷子里慢慢走着。

“你怎么回来了？”她的声音沙哑，是因为这两天没怎么说话的缘故。

越正说：“回来陪你。”

本来可以更早一点回来的，但是先前安排的手术实在没办法换人，只能把这两天的手术做完，才马不停蹄地跑回来。

慕连茹微微笑了起来：“我这两天，是不是让你和姑姑他们担心了。”

“我没事的，真的。”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我知道人都会有这一遭，我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而已……”

越正心疼的将她抱入怀里，手掌扶着她的后脑勺，宽大的身体将她整个人包围着。

慕连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喷涌而出。

她擡手紧紧抱着他的后背，很用力，很用力，像是要以此来弥补自己内心里的空缺。可是奶奶的这个空缺，是没有人能弥补的。

她的这一生，拥有的东西太少，失去的东西太多。奶奶是为数不多的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虽然有时候她会犯糊涂，但慕维民是她的儿子，她为了他所做的那些选择都是情有可原的。

慕连茹理解，当然也心生过怨气，但也从来没有怪过。

她早就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原谅了这一切，也早就放过自己了。

她的这一路走来确实很辛苦，可是她依然很庆幸。

“奶奶那天和我道歉了，可是我一点也不怪她。从小到大，我并不觉得自己过得有多差，虽然有些时候是很辛苦，但是我有爱我的奶奶，还有你，哪怕我的父亲非常非常的混蛋，但在许多的时间里，我还是活得比较快乐的。奶奶在我小的时候总会尽力满足我的愿望，即使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她也会在我每年生日的时候给我准备新衣服和生日蛋糕……会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护着我，会给我做好多好吃的……”慕连茹原以为自己没有那么伤心的，可此刻回想起来，不自觉间竟泪流满面，抽泣不已。

她猛然意识到，以后关于奶奶的事情，她都只有回忆，而不会再有新的记忆。“可是，我以后都没有奶奶了……我最亲的亲人，再也没有了。”

越正松开了她，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摩挲掉她的眼泪，目光温柔坚定的与她对视：“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会是你的亲人，我的奶奶也是你的奶奶，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他们会对你好，我也会对你好。”

“我保证。”他说。

慕连茹哭得更凶了，重新扑回他的怀里，脑袋贴着他的胸口，用力抱着他。

月色下，两人紧紧相拥。越正在她的哭泣下，实在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同样红了眼睛。他真的很害怕慕连茹哭，每次她哭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看到她的眼泪，听到她抽泣的声音，心脏就像是被揪了一样，整个人就差乱了方寸了。

他知道，说再多都没有用，此刻能做的，只能是陪在她的身边，不让她觉得自己是孤单一人。

只能告诉她，他一直都在。

从他们相识，相爱，就算是分开后，到再重逢，他都一直在。

他永远在她的身边，不曾离开过她。

这些话，他都会告诉她，一遍一遍的又行动去告诉她。

怀里的人哭声渐渐小了下来，越正亲抚着她的后背，“饿不饿？我带你去吃宵夜好不好？姑姑说你今天晚饭都没有吃，这两天也没有好好吃饭。”

慕连茹吸了下鼻子，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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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宵就在巷子外附近的一家面馆吃的。

慕连茹实在没什么胃口，吃了一点就不吃了。越正一脸担忧，但又没什么办法。胃是承载情绪的器官，她此刻的心情不好，能吃下这几口，也很不错了。

“不想吃了？”他问。

慕连茹点点头。

越正随即起身去结账，然后牵着她的手离开。

两人在附近走着，路上没说什么话，慕连茹只是低头踩地上的叶子，然后听叶子被她踩碎的声音。

走累了，就在长椅上坐着。

此刻夜深人静，路灯朦胧，晚风吹拂，她靠着越正，身心渐渐放松下来。她没有睡着，只是靠着他闭上了眼睛。

一直待到很晚，慕连茹连打了几个哈欠，他才送她回去。

越正微微弯腰，动作温柔的将她掉落在脸颊边的头发丝挽到耳后：“明天我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