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随着阅兵仪式的结束，为其两周的新生军训正式画上了句号。刘十九发现，与想象中大家欢喜庆祝恢复自由的状态不同，更多人是怅然若失与依依不舍。尤其是秦小双，开始训练那两天，几乎每晚睡觉前她都要咒骂学校和教官起码半个小时——这两者合伙策划实施了这个让她几乎搭上半条命的军训。但这几天，她张口闭口不是表达“习惯后觉得训练也没那么苦”，就是询问“你说军训结束教官他们回部队了还能再见吗？”
其实刘十九也有点难受。想想以后听不到老谭那独具特色的川普味口号声，她心里就有点堵。她甚至觉得，对于这群新生来说，与其说军训目的是发言稿里讲的强健体魄，不如说是让他们感同身受离别的意义。
刘十九是在被秦小双拉去给老谭送车的路上接到余桐筱短信的，只有简单几个字：晚上去吃王婆大虾，六点北门见。于是在颠簸拥挤的敞篷校车上，她快速了回了个“好”字。此时的她万万没想到四个小时后，自己刚把哭成泪人的秦小双安置到寝室，就五点五十了。
一路狂奔到北门门口，已经迟到整整半个小时。她大口呼吸着平复心跳，举目望去却没发现对方人影，正疑惑间，身后悠悠传来一个慵懒女声。
“这儿呢。”余桐筱斜靠在人行道旁的梧桐树干上浅笑盈盈，右手攥着手机向她徐徐招手。
这是刘十九第一次看到穿着便装的余桐筱：黑色宽大t恤加一条松垮的灰色运动裤，脚下是一双纯白的nike板鞋，十分清爽舒适。
“实在不好意思，陪室友去送教官，回来她情绪有点崩…..”尽管已经提前发短信告知了对方，刘十九还是觉得十分抱歉。
“待会儿我能多点个菜吗？”
“行！”刘十九再一次觉得余桐筱不像传闻中的那样高冷。
开在北门小吃街上的这家王婆大虾在f大学生中很有名气。店面不大但味道极好，价格还便宜，所以生意十分兴隆。刘十九她们来的凑巧，剩里面一个小桌不然就得排队，恰好能坐两个人，老板就给她们安排上了。
一锅火红鲜香的麻辣大虾端上来，色香味俱全。两人都饿了许久，一时无话专心干饭，吃相皆是一副没把对方当外人的狼狈样。
吃到微撑时，刘十九的双颊红扑扑，有点像喝醉了酒。
“你这是传说中的晕碳水吗？”盯着她脸蛋的余桐筱打趣道。
“哈？”她反应过来：“饿了主要是。你跟我一样，吃虾都不剥皮。”刘十九看见余桐筱盘子旁边堆积如山的红色虾头，大有一种遇见知己的自豪感。
“对，我从小就这么吃。把虾头咬掉，直接吮吸着把身体里的肉吃掉就好。”
“我也是！但我妈老批评我，说女孩子吃东西要注意，吃相不能这么难看。”
“问题是我感觉你也没听进去。”余桐筱声音闷闷的，仿佛在讲冷笑话。对，她确实在讲，还让刘十九无法辩驳，只能赌气一口咬掉一个虾头，嘴里含糊不清还要追问：“那你呢？你妈妈也这样说你吗？”
“嗯...她不怎么管我。”余桐筱简短回答完，晃了晃手里的椰汁，突然发出提议：要不喝点酒？
“对了，你今天没去送老谭吗，我看你们院好多人都去了。”一杯啤酒下肚，刘十九问出了心中琢磨了一下午的问题。
“没时间，下午去院里帮老师打印材料了。”余桐筱仰头喝下一大口啤酒。
“我以为你会去来着，感觉你和老谭关系很好。”余桐筱突然抬头看刘十九，眼神流光溢彩。
“是挺好。”她点点头。
余桐筱是凭实力被老谭选上的标兵，也在阅兵时不负他期望地拿到了全校新生的优秀标兵。之前训练休息时，刘十九时不时能看见俩人在聊天。而自从上次余桐筱留下她的手机号、约定好发短信通知吃饭时间后，两人即使在同一个连队训练，也再未说过话。所以刘十九觉得，面对老谭的离开，最难受的应该是对面这个人。
“其实谭教官人很实在。”刘十九顿了顿，“以后大概率见不上面了，唉。”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的缘故，刘十九感觉喉咙里有点哽咽。
“老谭吃了长地太黑的亏，实际上他跟我们差不多大。”沉默良久后，余桐筱平静地开口，手指轻轻敲着玻璃杯。
“啊？”刘十九有点震惊。
“他十八岁参军，到现在也就两年，现在刚二十。”
“天，真看不出来，我以为他已经结婚，最起码二十七八了。”刘十九感叹。
“他不让我跟大家讲，怕训练时镇不住人。”余桐筱又仰头喝了一口，轻轻笑道，脸上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教官确实黑瘦黑瘦的，肌肉也很结实。”刘十九脑海里回忆着老谭的样貌，实际上根本不用回忆——就在眼前：“说来也真奇怪，记得刚开始训练那会儿，大家天天背地里骂他周扒皮，双方水火不容；没想到短短两周过去，就变成依依不舍了。”虽然下午送别那会，她没有像秦小双那样对着渐行渐远的大巴车绷不住地彻底歇斯底里大哭，但心里其实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反倒是你，平常看起来和他关系最好，上午仪式结束，明知道下午不送车是最后一面了，看起来还挺云淡风清。”刘十九一口气说完停下看余桐筱，发现她脸颊也染上了两团红晕，粉粉的有点可爱。
“刘十九，你承不承认，有些人注定只能相互陪伴着走一段路。比如你小学的老师不会教你到初中，高中的老师也不会陪伴你到大学。每个人来到你的生命中，总是在完成他固定的使命。这个是自然规律，我们无法改变。”
刘十九突然发现余桐筱即使喝了酒，语速也可以这么快。“听起来好悲观啊。”
“也不是毫无办法。每段一起走的路也会有长有短，比如你的小学同学幸运的话可以一起上初中，再幸运点高中大学也在同一所，那就是十几年的朋友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抓住那些能一起走长一点路的人就好了，这是我目前想到的最好办法。”余的语气分明有点脆弱。
“所以，你有这样的朋友吗？”
这次，余桐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但是，谁都没有办法预知未来，又怎么能判断这段关系会走地长远....”
“还记得做单项选择题用的排除法吗？”余桐筱抿了口酒，深呼吸一口道：“如果不确定哪个正确，可以先排除几个错误的。无法预知未来能走多久，起码可以知道哪些关系必定不会长久。”说完这句，她突兀地停下来。
空气沉默半秒，刘十九突然了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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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老谭的离开，对于余桐筱不...对于她们所有19连的新生们的意义。
“但是你不能否认，通过努力，我们也可以把特定情况下无法长久的感情变长久，对吗？”刘十九眼前浮现秦小双下午qq验证消息刚被老谭通过时洋溢的笑脸。
哪知对方愣了一下又苦笑道：成本太高了。
刘十九一直觉得自己本质是个悲观主义者，没想到遇见了个比她更悲观的。四目相对，大有种竟无语凝噎的无边沉默，幸好此时上天给了个以魔法打败魔法的破题方式。
“就是这宝贝！别看他们家店面小，味道特正宗....”
刘十九抬头迎面看见从外面走进来一对手拉着手的热恋情侣，那男生的脸，分外熟悉。
余桐筱的这段句很现实每个人来到你的生活中，都在完成他的固定使命，其实生命中的一切早己注定，感同身受。
对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