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下山

“阿狸，你长大了，该下山了。”

阿狸扒拉着五根手指头，“可是我才五岁啊，还没长大呢。”

周空明干咳几声，避开阿狸水灵灵的大眼睛，“都五岁了...是时候下山了。”

心里软了一瞬间，便立刻强硬道，“阿狸，现在咱们道观年轻一辈就只有你一个，你不下山，难道要为师老胳膊老腿去山下扫荡妖邪，还天下朗朗太平吗？”

阿狸扭头扫了一圈，看着空落落的大殿，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心里犹疑一瞬，“可是昨天我还看见有人进了咱们山门喊师父叫师兄啊。”

周空明心虚摸了摸下巴的胡子。

不会啊。

昨天空相来的时候，他明明看了阿狸在睡觉啊。

“师父，阿狸不想离开你。”边说整个人直接挂在周空明腿上，可怜巴巴望着周空明，“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建国以后都不允许成精了。”

周空明语滞一瞬，“不允许成精，又没说不允许妖邪横行，现在人各种压力大，什么房贷压的喘不过气啊，工作不如意啊，失恋啊，舔狗遍地啊...”说到半截儿，瞅了眼阿狸越来越不解的眼神，咳嗽了几声。

“反正就是压力大，戾气重，以此为养料，滋生了很多妖邪。”

阿狸拉了一声长长的哦，还是不解，“不是有佛门子弟吗？”

“那群秃驴顶个屁用！”周空明摸了摸阿狸梳在头顶上的小揪揪，心酸道，“阿狸你想想，以前咱们清风观人丁兴旺，多热闹啊，现在呢？要不是他们都下了山，咱们道观又没人手，师父怎么舍得让你下山？”

“再说你跟着师父吃苦啊，你还在长身体，怎么受得了？”

阿狸难过垂下脑袋，是啊，以前七个师兄在的时候，她天天有吃不完的好东西，还有师侄每天逗她玩。

现在呢。

跟着师父三天饿九顿，不是窝窝头，就是野菜汤。

都说狗不嫌家贫。

她也不嫌师父穷。

阿狸越想越心酸，眼泪哗哗往下掉，“师父你不是常说狗不嫌家贫吗？我不嫌你。”

周空明看着哭的伤心的阿狸，心里不落忍，颤抖着嘴唇半天，最后还是坚持让她下山。

当初他在路边草丛捡到阿狸的时候，她红红的一团，跟个猫崽子似的，好不容易一拉屎一把尿拉扯大。

没想到她根骨清奇，天赋极好，短短五年的时间，占卜算卦，画符驱邪的本事比他这个当师父都厉害。

要不是距离当初祖师爷预言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也舍不得让阿狸下山。

这些年已经一个一个都让下山了，他留了阿狸一天又一天。

要不是昨天空相师弟来，他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阿狸哭声一停，望着周空明，“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周空明一脸坚决，阿狸小手一松，咕噜撅着小屁股起身。

打了个哭嗝，从供桌下扯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包袱向后一甩，背在身上。

“师父，我走了，你老人家一个人多多保重，阿狸不在，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无聊的时候多给三清老爷扫扫灰，还有打扫打扫大殿。”

阿狸的小脸上一派认真，语气里满是对周空明的担心，“师父，你放心，阿狸长大了，一定下山挣钱给你多买窝窝头，让你不再跟着阿狸饿肚子。”

前面听着还挺感动，后面听着听着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什么叫他跟着阿狸？

哪有师父跟着徒弟混的？

这简直有损他这清风观观主的颜面。

刚要张嘴说，你不用下山了。

话到嘴边，头顶簌簌掉下一撮灰。

周空明眨了眨眼，一瞬间回过神，低头对上阿狸亮晶晶的眼睛，心头顿时明白了什么。

“呵呵，你放心下山，师父饿不着自个儿。”

阿狸见周空明一下子反应过来，垂头丧气叹气，看来师父真是铁了心让自己下山。

伸出小手轻轻一拉周空明打着补丁的道袍，扁着嘴巴，可怜兮兮望着周空明，“师父，你不要阿狸了吗？”

周空明察觉衣摆传来拉扯的力道，心尖一下就软了，“师父怎么会不要你呢？现在天下妖邪横行，正是需要你这样青年俊才的时候......”

说到青年俊才的时候，周空明看着还没到自己大腿高的阿狸，心虚一秒。

“你放心，师父都安排好了。”

阿狸眨了眨大眼睛，好奇问道，“安排，什么安排？”

周空明脑海中突然浮现起空相说的话，蹲下身子和阿狸视线齐平，“你的生身父母找到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沦落在外，可从当初包裹你的布料来看，想来不是普通人家。”

“你从小脖颈上带着的玉牌就是信物，这么多年了，你该回去看看他们。”

“咱们可不像隔壁那群秃驴讲究什么遁入空门，六亲不认。”

阿狸似懂非懂点了点小脑袋，“师父是想让阿狸去投靠他们？”说完垂下小脑袋，缓缓攥紧洗的发白的道袍，“可是阿狸不想去过寄人篱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