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
住院
马尔福庄园的餐厅总是带着橡木与蜂蜜的暖香。长桌被魔法扩展出两倍空间,银质烛台悬浮在半空,烛火映得布雷司·扎比尼的红发像团燃烧的火焰。他正用刀叉敲着餐盘,对对面的儿子——阿德里安挑眉:“听说你上个学期把斯莱特林的魁地奇战术图画成了搞笑漫画?”
阿德里安翻了个白眼,银灰色的头发(随了潘西的发色)下露出和布雷司如出一辙的桀骜:“总比某些院长只会用‘扣分’威胁学生强。”他转头冲斯科皮挤眉弄眼,“对吧?斯科皮?”
斯科皮闷笑出声,手里的汤匙在南瓜汤里划出圈圈。阿斯托利亚坐在他身边,正认真地用面包蘸汤,动作却有些迟缓——她把面包片拿反了,汤渍顺着指缝滴在桌布上,留下小小的橙黄斑点。
“利亚,要不要换块面包?”潘西的声音温柔得像天鹅绒,她不动声色地抽走阿斯托利亚手里的面包,换上块新的,“我妈妈烤的,加了核桃碎,你以前最喜欢的。”
阿斯托利亚的睫毛颤了颤,接过面包时指尖在潘西手背上轻轻碰了碰:“谢谢。”她咬了一小口,突然说,“潘西,你的发夹真好看。”
潘西下意识摸了摸鬓角的蛇形发夹——那是她们在霍格沃茨时互赠的毕业礼,阿斯托利亚送她的那只早就被她收进首饰盒。她的笑容淡了半分:“你送我的那只更漂亮,银藤花纹的。”
阿斯托利亚的眼神瞬间茫然,像被浓雾笼罩的湖面。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头继续蘸汤,面包片又一次拿反了。
德拉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替她摆正面包:“汤快凉了。”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感受到那熟悉的微凉——最近她的手总是很凉,即使在温暖的餐厅里,指节也泛着淡淡的青。
布雷司突然清了清嗓子,刀叉与餐盘碰撞的脆响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德拉科,圣芒戈最近忙吗?我听庞弗雷夫人说,你把格林格拉斯家的古籍全搬到重症监护室了。”
话题转向自己时,德拉科反而松了口气。他切着牛排,语气尽量平淡:“在研究血脉诅咒的新解法,利亚的血液结晶……速度比预想中快。”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阿斯托利亚——她正把潘西的南瓜汤当成自己的,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眉头却没皱(潘西的汤总加双倍胡椒)。
“只是结晶?”潘西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压低,“我上周去温室看她,她把曼德拉草当成月见草,差点被哭声吓晕。”她握住阿斯托利亚的手,指腹抚过她腕间若隐若现的淡青纹路,“这些痕迹……比去年深多了。”
阿斯托利亚的手指在潘西掌心轻轻蜷缩,像受惊的幼兽。“我没事。”她笑着说,笑容却有些僵硬,“就是有时候……想不起来东西放在哪里。”她突然看向德拉科,眼神里带着孩童般的依赖,“德拉科总说我把钥匙藏得比有求必应屋还难找。”
斯科皮的汤匙猛地撞在碗沿上。他想起昨天帮妈妈整理手袋时,在夹层里发现的七枚钥匙——她好像每天都在重复藏钥匙、找钥匙的游戏,却从不记得自己把钥匙放在了哪里。
“不止是钥匙。”德拉科放下刀叉,餐巾在膝上捏成一团,“她开始忘记常用的咒语,上周给茉莉浇水时,把生长咒念成了熄灭咒,差点烧了半个温室。”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圣芒戈的魔法检查查不出异常,只说诅咒在加速……可我觉得,不止是诅咒的问题。”
餐桌旁的空气瞬间凝固。布雷司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红发在烛火下泛着凝重的光:“你是说……记忆衰退?”他想起自己担任斯莱特林院长后,见过不少战后留下心理创伤的学生,记忆断层如同被啃噬的羊皮纸,“纯血家族的古籍里提过,血脉诅咒晚期会影响神经突触,就像……”他顿了顿,寻找合适的比喻,“就像被虫蛀的魔法书,字还在,却连不成句子。”
潘西突然起身,走到酒柜旁倒了杯火焰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晃出涟漪。“我妈妈的表姐就是这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格林格拉斯家的远亲,五十岁那年突然不认识自己的孩子,最后连吃饭都需要人喂。”她把酒杯塞进德拉科手里,“别信圣芒戈那些老顽固的话,他们连麻瓜的‘阿尔茨海默症’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懂这种跨魔法的衰退?”
“阿尔茨海默症?”斯科皮擡头时,嘴里还含着半块土豆,“那是什么?比遗忘咒还厉害吗?”
阿德里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没开玩笑:“麻瓜的称呼,会让人慢慢忘记所有事,包括自己是谁。”他的目光扫过阿斯托利亚——她正专注地研究餐刀上的反光,仿佛那是什么新奇的魔法物品,“我爸爸在霍格沃茨图书馆见过相关资料,说麻瓜有仪器能提前检测。”
德拉科的手指攥紧了酒杯,冰凉的玻璃壁硌得掌心生疼。他不是没想过求助麻瓜医学,只是纯血家族的傲慢像道无形的墙——卢修斯当年连麻瓜的电灯都嗤之以鼻,而他自己,直到遇见阿斯托利亚,才知道麻瓜的巧克力能比蜂蜜公爵的更甜。
“去试试吧。”布雷司的手按在他肩上,力道沉稳得像当年在有求必应屋挡在他身前时,“你总说斯莱特林要懂得变通,现在就是时候了。”他瞥了眼阿斯托利亚,她正把餐刀当成魔杖,对着面包片念着不成调的咒语,“至少得知道,我们在和什么东西对抗。”
阿斯托利亚似乎察觉到气氛凝重,突然举起餐刀:“你们看,这个能反光!”她的笑容像孩童般纯粹,完全没注意到刀叉在她手里已经换了三次位置,“德拉科,我们用这个当镜子好不好?比庄园的穿衣镜清楚多了。”
德拉科的心像被温水浸泡的海绵,酸涩中带着柔软。他接过餐刀放在桌上:“这个太锋利,我们明天去麻瓜医院,就是你曾经在的那个地方,那里有更安全的镜子,还能看到身体里面的魔法流动。”
阿斯托利亚的眼睛亮了亮:“像透视咒?”
“差不多。”德拉科的声音放得很轻,“还能顺便吃潘西说的甜蛋糕。”
餐桌上的气氛重新松动,阿德里安开始讲霍格沃茨的糗事,说斯普劳特教授把曼德拉草错当成蒲公英种进了菜园,斯科皮听得哈哈大笑,连带着阿斯托利亚也跟着笑,银铃般的笑声在餐厅里回荡,暂时掩盖了那句未说出口的担忧。
深夜送布雷司一家离开时,潘西悄悄塞给德拉科一张纸条,上面是麻瓜医院的地址和一个名字:“哈珀医生,研究跨物种记忆衰退的权威,也是巫师治疗师,我托麻瓜界的朋友打过招呼。”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袖口,“别担心阿斯托利亚会抗拒,她虽然忘记自己曾在那里当志愿者,但是你就说去看新的‘魔法展览’,她从小就对麻瓜的小玩意好奇,虽然生病了,这些不会变的。”
德拉科捏着纸条站在门廊,夜风吹起他的长袍,带着远处温室的茉莉香。客厅的灯还亮着,透过窗帘能看到阿斯托利亚的身影——她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串钥匙,一枚枚地往门锁里试,嘴里还念念有词:“总有一把能打开……”
他轻轻推开门时,阿斯托利亚猛地回头,像被抓包的小偷。“我想试试这些钥匙能不能打开厨房的柜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里面好像有斯科皮的猫头鹰饲料。”
德拉科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钥匙串,挑出其中一枚黄铜钥匙:“是这把。”他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把钥匙插进厨房门锁,“记得吗?你上周把饲料藏在这里,说要给灰灰一个惊喜。”
阿斯托利亚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颤抖,当锁芯发出“咔嗒”声时,她的眼睛亮了亮:“打开了!”她的笑容像被点亮的烛火,却在看到柜里的猫头鹰饲料时,眼神又渐渐黯淡,“我……好像忘了要给灰灰惊喜。”
德拉科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没关系,明天我们一起给它惊喜。”他的指尖拂过她腕间的淡青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明天还要去看‘魔法展览’,记得吗?有能看穿身体的镜子。”
阿斯托利亚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像个乖巧的孩子。“记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困倦,“还要吃甜蛋糕。”
第二天清晨,斯科皮背着书包准备去跟他的好友阿不思和阿德里安等人温习功课时,看见父母正站在玄关穿鞋。阿斯托利亚穿着件银灰色的大衣,手里攥着串钥匙,指尖反复摩挲着其中一枚——那是德拉科昨晚特意放在她手袋里的,刻着“医院”字样的黄铜钥匙。
“爸爸,妈妈,我完了能去医院找你们吗?”斯科皮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他昨晚听见父母在书房低声交谈,虽然听不懂“阿尔茨海默症”到底是什么,却能感觉到那不是好事。
德拉科蹲下身,帮他理了理围巾:“当然可以,我们在麻瓜医院的花园等你。”他看了眼阿斯托利亚,她正专注地研究着自己的鞋扣,显然忘了该怎么系,“妈妈会给你带麻瓜的巧克力。”
阿斯托利亚的眼睛亮了亮:“对,巧克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雀跃,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却在转身时,把德拉科的大衣当成了自己的,披在了身上。
德拉科没有纠正,只是帮她拢了拢衣领:“走吧,‘魔法展览’要开始了。”
麻瓜医院的大厅比想象中热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步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咖啡混合的气味。阿斯托利亚紧紧攥着德拉科的手,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和好奇,像第一次踏入对角巷的孩子。
“别害怕。”德拉科的声音很轻,“这里的人虽然没有魔杖,却能做很多神奇的事,比如让生病的人好起来。”
哈珀医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笑容温和得像霍格沃茨的庞弗雷夫人。“格林格拉斯夫人,很高兴见到你。”她伸出手,与阿斯托利亚轻轻握了握,“我们今天要做几个小游戏,看看你的记忆力好不好,好吗?”
阿斯托利亚的睫毛颤了颤,点了点头。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大衣的衣角,那是德拉科的大衣,领口处还沾着点温室的茉莉花瓣。
第一个游戏是记忆卡片。哈珀医生拿出几张印着水果的卡片,让阿斯托利亚记住它们的位置。阿斯托利亚看得很认真,却在医生打乱卡片后,指着苹果说成了“会飞的香蕉”,惹得旁边的护士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个游戏是拼图。阿斯托利亚拿着拼图块,半天找不到该放的位置,最后索性把它们堆在一起,说:“这是魔法城堡的废墟。”她的笑容很认真,完全没注意到医生在记录板上写下了“空间认知障碍”。
最让德拉科心惊的是第三个测试——哈珀医生让阿斯托利亚画一个时钟。阿斯托利亚握着笔,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圈,却把数字12画在了3的位置,指针更是像两条挣扎的蛇,完全不成样子。
“没关系,很多人都会画错。”哈珀医生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在转身时,对德拉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到走廊谈话。
走廊里,哈珀医生的表情凝重了许多。“马尔福先生,”她推了推眼镜,“格林格拉斯夫人的认知功能衰退得很明显,比同龄麻瓜要严重得多。”她拿出一张脑部扫描图,指着其中一块阴影,“这里的活跃度明显低于正常水平,很可能是……阿尔茨海默症中晚期。”
德拉科的呼吸骤然停滞。他盯着那张扫描图,阴影的形状像极了阿斯托利亚腕间的蛇鳞纹路,狰狞而顽固。“中晚期意味着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意味着她的记忆会加速流失,”哈珀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同情,“可能下周就不认识你,下个月就忘了自己的名字。目前没有特效药,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延缓这个过程。”
哈珀医生的声音像浸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德拉科最后的侥幸。他盯着扫描图上那片灰黑色阴影,突然想起阿斯托利亚昨晚对着餐刀傻笑的样子——原来那些天真的好奇,早已是病症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