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陆屾是个很黏人的幼崽,虽然年纪小懂得少，但跟陆青崖下山涨了点见识以后，就知道除了爹以外,他还该有个疼爱自己的娘。

这事还要从他和阿萤玩过家家说起。孩子玩了过家家以后，才知道原来一个家庭,除了爹,还要有娘。

娘虽然会生气,但娘会在宝宝睡不着的时候，温柔的哄他,会在他不知道怎么吃饭的时候,将他抱在怀里，一口口哺喂。娘是香的,是软的——是比爹还好的东西。

陆屾听阿萤说过,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

起初陆屾不信,但他跟方夕照出去玩，被一个嘴上没把门的白熊崽说“你个没娘养的”。

结果陆屾眼看着方夕照给白熊崽眼睛来了两拳，好好的白熊崽被打成了川渝食铁兽。陆屾从此觉醒,意识到“没娘”,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那时陆青崖还在深山小院里,陆屾没有能问的人，只能向方夕照求证。

“方叔,他们都有娘，我的娘呢？”

方夕照一听活祖宗居然很在意自己没娘，心说这下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你真的要知道？”

方夕照装作一副很伤怀的样子,让陆屾更认定自己以前是有娘的，他扒住方夕照的大腿,一定要知道来龙去脉。

方夕照却趁这机会让陆屾签下了许多条约，还告诉他：

等什么时候学会了尊师重道，能自己吃饭穿衣，玩过的物件自己放回远处，逛街不许什么都要买……的时候，他就告诉陆屾，他娘的事。

等陆屾学会了这些，他满怀期待的来找方夕照兑现承诺。

方夕照慈爱地摸着陆屾的脑袋，说：“在你还不记事的时候，你爹做了坏事，伤透了你娘的心，所以你娘跟他分开了。”

“什么坏事？”陆屾不明白，“像凡人戏班子唱的天宝皇帝赐死杨妃，让她伤透了心。所以我爹也是个狗东西？”

方夕照这才想起昨日，他为了讨好乌夏冰，约她去凡人的戏班子听了个《魂断马嵬坡》，陆屾当时也一起跟着。乌夏冰全程都在骂天宝皇帝是个狗东西，抛弃杨妃自己茍活——竟然这家伙全记住了！

方夕照想起师兄经常扮成个大黄狗去逗陆屾玩——

“没赐死那么过分，”方夕照含糊其辞，“但你爹做的事，确实让他算得上是……”

“狗东西。”陆屾接了方夕照没敢说出口的话。

让自己白天黑夜成天伺候陆屾这活祖宗，都已经当爹了，还这样不负责任的师兄，难道不是狗东西吗？

“对，”方夕照这是陆屾这狗嘴里说过最好听的话，“你娘被你爹抛下，一个人大着肚子，生活十分不易，但最终还是生下了你。”

陆屾的脑袋瓜子这会儿精明的狠：“那我后来为什么和她分开了！”

方夕照忍了活祖宗这么久，等得就是现在他问的这句话！

他本来都打定主意要把这活祖宗气哭，说他娘是嫌他烦，不要他了。

但话到嘴边，陆屾那亮晶晶的眼睛，和捏着衣袖的不安小手，让方夕照临门收脚。

万一陆屾哭闹起来，他还要想办法哄好。

“别打岔！”方夕照被小孩子看得脸上一热，他决定还是给陆屾这没娘的孩子编织个美梦。

但碍于陆青崖的交待，他不敢告诉陆屾他娘是谁。

“你吃得多，养你太花钱，她一个人养不起，所以将你送了回来。”方夕照看到陆屾的眼睛暗了下来，他听到这孩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我以后少吃一点……她是不是就会来接我？”

方夕照摇摇头，不忍道：“不全是因为养不起……大人的事，你不懂。我觉得她送你过来，又不肯回来，是因为你爹。”

但方夕照似乎越描越黑，陆屾更难过了，那眼泪珠子噙在眼里，要掉不掉，看起来很倔强。

“所以，她还是不要我了——”

方夕照能搞定顽皮的活祖宗，但这样可怜兮兮的陆屾，让更让他手忙脚乱。

他不得不更用力地给陆屾编织美梦，把云岚塑造成了一个世上最好的娘。

“不是的，你娘很爱你，你被她送到东极宫时，白胖白胖的，一看就是个被用心照顾着长大的孩子。”

陆屾看了眼方夕照的衣袖，像是想到了什么，最终将鼻涕抹在了自己的小手绢上。他不放过任何能多了解他娘的机会。

“她送我回东极宫的时候，像我一样哭鼻子了吗？”

方夕照只知道陆屾是突然出现的，至于云岚是怎么送他来的，他其实一概不知，只是模糊的猜测陆青崖大概是做了很过分的事。

他这次选择对陆屾说实话：“她把你送到以后，就走了，我没见到她。”

“方叔，我娘叫什么名字？”

方夕照讪讪的笑了：“你还是问你爹吧，这问题让我一个外人回答，不太合适。”

陆屾闷闷地趴在自己臂弯哭了起来。

半晌，方夕照听到他一边哭一边打嗝，说：“我爹是个狗东西！”

从深山小院回来的陆青崖，在门外将方夕照和陆屾的话听了个完完整整。

因为陆屾没有母亲在身边，他对这孩子一直是有求必应，甚至宠得无法无天，想通过溺爱和富足来弥补孩子缺失的关怀。

可如今看来，很失败。

即便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陆屾依然在知道了“母亲”这个概念后，知道自己是个没有母亲的“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