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宋谷风随手给徐晋州加了一张昏睡符,略显冷淡的嗓音在日出后的露珠间清泠泠滚动。
“每个宗门都有杂役弟子,这些是资质低下却又想要求仙学道的人,他们大多穷尽一生也无法突破炼气低阶,做着宗门里最卑微的事,是为了求仙的梦,也是因为在凡间亦无处可去。”
“有一个杂役弟子的资质尤其低,低到近乎凡人,但他记性很好,尤其是对图画的记性,但凡他看过的东西都能复刻下来,得益于此,他走大运被长老看中,得了份处理画符材料的任务,自己也能捡些边角料回去。”
“最开始他的灵力不够,即使偷师了也制不出来,他便想方设法求一本好点的心法,可花去三年五载,散尽所有积蓄,好心法却没有让他的修行更顺利,反而是自己瞎摸改动的上不得台面的法子,让修为到了炼气三阶,也能画一小部分符箓了。”
秦语阑问道:“改动灵力路径,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他敢这么做?就没有受伤过?”
“当时他已经疯魔了,顾不得这些,好几次都差点爆体而亡,后面他弄了一种能疗伤的符,用这个挨过每次受伤,逐渐的,他有了法门,情况开始变好。又过了几年,他竟然改良了一种符箓的符文,让它威力变大三倍,宗门的尊主在这时注意到了他。”
秦语阑迟疑道:“这……不是好事吗?”
“是,这本来是天大的好事,他从此被尊主收入门下,本来以他的实力不该入得了大人物的眼,可他就是运气好,从此鲤跃龙门,一飞冲天。”
秦语阑一顿:“后来呢?”
“尊主说:‘我的徒弟,不该局限于旁门左道。’于是他为那个弟子请了诸多老师,教他学习经书儒道、礼法尊卑,教他如何做一个正派君子,一旦日常里有任何逾矩便是严惩。由于他出身低微,言行举止太不像话,尊主便以世家子弟为参照,又多请了教习乐器、数术的老师。”
秦语阑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额头,“这……看起来是为他好,可没必要如此舍本逐末吧,毕竟修仙者以修为和心境为重。他似乎是想把弟子培养成一个圣人,所谓的逾矩是指什么事呢?”
“与人起争执,或者不谦让同门,凡事争先等。”
秦语阑摇头:“那些尊主自己也办不到吧,一有什么宝物打得比谁都厉害!这人是谁啊,如此迂腐,究竟想教出什么样的弟子啊?”
宋谷风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继续说道:“自此,他少有时间再钻研符箓一道,每日忙于接受最正统的教育,走上最正统的修炼之道。他的师尊给了他上好心法,可惜他资质不好,即使用这样的好东西也赶不上正式弟子,逐渐,人们都说尊主看走眼了,说他不过是个以旁门左道博人眼球的小人,希望他被逐出门下。”
秦语阑大惊:“你真的被逐出门下了?”
宋谷风略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他的师尊自有打算,带着三个徒弟入山除妖魔,让他用实力证明自己。”
“那妖魔生在水里,山势也十分奇特,在半山腰还有许多灌满了水的洞xue,有一处大得像片水潭。尊主让三个徒弟守在水潭边,自己要寻到妖魔把它们逼来,让徒弟收网。他离开后,另外两人忽然发难,把他推到水里,一直不允许他上岸。原来,这两个同门早就看不惯他了,以前的笑语言谈都是伪饰。”
“他们太过分了!”秦语阑义愤填膺,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他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数九寒天泡在随时会来妖魔的深水里罢了。不过,他带了传音符,便向他的师尊传音求救。”
秦语阑放下心:“那就好。”
“可他师尊没来。”
秦语阑惊起:“什么?”
“妖魔来了。那是一群半人大的黑鱼,牙齿锋锐无比,能直接咬断石头,它们发现了他,而他的师尊依然没来。”
秦语阑急道:“那他怎么办?”
“所幸他还有符箓傍身,金刚符可以让他暂不受伤,雷击符可以让妖魔麻痹,等到他师尊姗姗来迟,水潭里已经全是鱼尸了。”
秦语阑:“那他师尊肯定没有理由把他逐出门下了,那另外两个徒弟有没有被惩罚?”
“没有。”
秦语阑吃了一惊:“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不惩罚他们,就这么偏心?”
“因为他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然后自请被逐出门下,重新做原先那个杂役弟子。他师尊没有同意,但从此以后就不管这个弟子了,两个同门不敢惹他,他也乐得清静自在。只不过,他再也没有用那所谓上好的心法,也没有再辜负符箓一道。”
“这个结局还算不错。”秦语阑点评。
宋谷风摇摇头:“还没有到结局。”
“你知不知道,当时的传音符就是你手里这种,他无论用了多少张,一直都是个‘一’?”
秦语阑瞪大眼睛:“所以那时他师尊……”
宋谷风:“谁知道呢?或许真的在附近驱妖,也或许,就在背后一直看着那场闹剧。”
秦语阑久久无言:“这也太……”
“后来他师尊老迈,要传位下去。按照宗门规矩,要在一场大比中选实力最强者继任。不过规定如此,人选都是定好的,其他人要么不参加,要么故意输给继任者,可他偏偏去争——他不仅参加了,还击败了他的师兄。”
秦语阑:“那他得到那个位置了吗?”
“得到了,却不是尊主的位置。他师尊让他与尊主平起平坐,护佑宗门,这个位置荣耀加身,却不得自由。”
宋谷风摇叹息:“原来他早就知道我的打算了。”
……
七日过后,三人打道回府。
才刚进门就撞上秦语珍,她似乎专门等在这里,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语阑,你说我该怎么办?徐家……似乎有意让我嫁过去。”
秦语阑替“自己”问道:“你愿意吗?”
秦语珍点头,却又心事重重。
秦语阑又问:“和徐晋州?”
秦语珍:“不,是徐晋川。”
秦语阑沉吟:“徐晋川……他很好,好到炙手可热。”正因如此,徐家舍得把他推出来?对她两个失了背景的人,不应该如此慷慨。
秦语珍却理解错了意思,低下头道:“他是很好,我知道我算攀了高,只是我不想这么急急忙忙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