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物极必反23
红脸消失了,只在我口袋里留下了一枚象牙白的王后棋子,我晃了半天也没反应。
我不知道它是把自己破碎的冤魂附在了一枚棋上,还是干脆变成了棋子,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把那枚冰凉冰凉的棋捂进了手心里。
第二天一早,我和江珩就坐上了去咩太城市的飞机。
我十分好奇从幻境里带出来的善的手在现实里是什么样的。江珩刚开始说还是不要看的好,最后耐不住我的软磨硬泡,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后,把那个黑塑料袋打开了一点。
我自认为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结果一看之下,我就在面前的兜袋里拼命翻找起了晕机用的呕吐袋。
他把塑料袋放回了脚边:“我以为你习惯了的。”
“……我习惯了鬼,没习惯断手,尤其这刀功还那么差。”我真没想到这手是字面意义上的手,还鲜血淋漓的,惊骇道,“这种东西你是怎么带上飞机的?”
还好没什么味道不易被发现,不然本安分守己小公民岂不是要被冠上一个杀人抛尸的罪名?
“秘密。”
我胆战心惊地掩护着江珩一路出了机场,他却只是笑着看着我。
我越发发现这人心理素质真的很高――鬼吓不着雷打不动,拎着双新鲜的断手还能面不改色,真的很有做杀人|犯的潜质。他说只要他来拿就不会有事,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咩太家离机场并不算远,坐了十几分钟出租车就到了。
和赫连城的市中心高级公寓不一样,他家是随处可见的五层小居民楼。我在楼下往上看去,看见四楼某个阳台上摆着一盆绯红的蔷薇。
我想起了为儿子杀人的书记夫人,又想起[沈落落]警告的“阿姨精神不太好”,不由有些害怕,心说待会可别再给当成人形养料一回。
“叮咚”,我们按响了402室的门铃。
门在片刻后开了,一张苍白凹陷的脸从门侧探了出来,阴恻恻盯着我看。我给吓得一个哆嗦,江珩反应倒是比我快一步,已经摆出了个招牌的温润笑容:“阿姨好,我们是孔……”
门狠狠地甩在了我们的面前。
我感受着自己的鬓角飘起再飘落,感慨道:“终于有不吃你美人计的人了。”
他嘴角一绷,显然不服。
我看他不死心地按了好几次,刚开始的恐惧烟消云散,甚至开始有了些期待,然而等最后一声铃声落下,还是没有人应门。
这下可好,想进龙潭虎穴都进不去。
江珩最终放下了手,无奈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不知怎的想起了“江郎才尽”这个词,正想安慰他,却听他道:“看来我们只能闯进去了。”
“……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做强闯民宅,还有个罪叫做非法入侵?”
“那你有别的办法么?”他甩了甩发酸的手,慢悠悠道,“孔令安冤魂中的恶消失了,剩下的善碎成这样,就算不受攻击,很快也会消散。到了那时,我们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可纵歌不就是要禁锢八个无□□回的冤魂来维持自己的生命吗?现在只剩下三个了,他会让第六个冤魂就这么消失?冯诺二曼不帮他做点什么?”
他摇摇头:“不会的。纵歌和冯诺二曼的交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讶于他的果断。每次谈到冯诺二曼,江珩都似乎很了解的样子。
“如果善消失了,纵歌还能有最后两个冤魂维系活态,虽然远不如八个冤魂齐在的情况,但至少不会死。我们不一样。第六个冤魂一旦彻底消失,我们的线索就会断在第六本书上,之后的两本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他解释完,从口袋里抽出了张明黄纸符来,“善在那个棋盘上已经耗完了大部分精力,我们得抓紧了。准备好了吗?”
我咽了口唾沫:“你……难不成要炸门?”
“当然不……”
“是”字还没出口,门忽然被从里面猛地拉开,开门的正是之前看到的那个憔悴女人。
这次我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浓重的黑眼袋显得她眼眶深凹,干瘦的脸上颧骨突兀地凸起,要不是江珩没动手,我肯定会觉得自己又又又见了鬼。
虽然她已经憔悴成了这样,我还是能认出,她就是孔令安的母亲。
我以为是她听到了我们要炸门,忙开口解释:“阿姨您误会了,我们……”
她没理会我,却用干哑的声音问江珩道:“你刚刚说……冤魂?”
江珩把纸符藏到身后,轻咳了声:“阿姨好,我姓江,她是我女友,都是您儿子的朋友,想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孔母的眼光忽然开始泛红,“他们都说我疯了,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江珩一愣。
“我昨晚看到令安裂开了――裂成两半――”她的表情因惊惧和悲恸扭曲起来,两只手颤抖地捂着脸,泪水直流,“他说他好痛苦,他说他要……”
她正说着忽然从掌心里抬起满是泪的脸,一下朝江珩扑了过去,吓得我惊叫了一声。他控制住了她,攥着她的肩让她冷静点,她却揪着他的衣领号啕大哭起来:
“求求你们,救救令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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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地上四处散落的物件,孔母硬是拉着我们到了沙发前,拣走好几件杂物,才给我们空出来了坐的位置。
她看江珩的眼神明显比看我的热切得多,大概是因为她刚刚在门前偷听时,“冤魂”两个字是被一个男声说出来的。
她对我们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无非是在重复同一个意思:她死去的儿子还没走。
“您怎么这么肯定?”我有些惊讶。哪个丧子的家长不希望孩子一路走好,就算有孩子尚存的幻觉,大多也对幻觉极为不舍,而她的话听起来,却好像笃定她的儿子是个缠着她的梦魇一样。
这一切确实源于一个梦魇。她从今年年初开始,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梦中,她一如既往地坐电梯下楼买菜。电梯门在一楼打开,面前却是儿子在家中的书房,房中央的棋盘两边对坐着两个人。
让她浑身发毛的是,这两个人都是她儿子,从神情到着装再到种种细节,根本挑不出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