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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蔑的爱

轻蔑的爱

漆黑的楼道里空无一人,陈冰清独自站在黑暗中,闻着家门口还未散去的雪花膏香味,和冰冻的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灰尘味,

感应灯早灭了,楼道窗户开着,外面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间或有一两朵冷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她木然的脸,

她擡起沉重的手臂叩了一下门,这会儿要是有人下楼来,一准儿会像看神经病似的看她,这么敲门谁听得见呐?

可她此刻想到的却是,人总会在绝望的时候做一些无用功,比如被执行枪决的犯人向狱警求饶,比如患癌晚期的病人去庙里烧香,比如现在,她穿着皮靴都能感受到门垫子下面钥匙的形状,可她还是敲了门。

她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手机的嗡嗡声震了一晚,就连她在肯德基里和季泽聊天,包括从肯德基出来,一路迎着凛冽刺骨的寒风漫无目的地走啊走,那手机就像筋膜枪一样贴着她的大腿震得她肌肉发麻,

开屏解锁,打开通话记录,一入眼全是红色的手机号,有秦鹤的,有陈玉洁的,然后是母亲丁蓉的,甚至还有秦鹤他妈秦红梅的,

她木木地低着头,在一片混沌的黑暗里那些触目惊心的红色刺得她本就酸涩的眼睛更加胀痛,她索性退出去,点开微信,

秦鹤还是置顶,她忘记取消了,点进去,一长串望不到头的聊天记录的最下面只有一句话,

“祝你幸福。”

“祝我幸福。”陈冰清撕开干裂的嘴唇,嗓子痛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嗫嚅着无声默读,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新年快乐”,“祝你中考顺利”,“祝你高考顺利”,……

这些祝,都是秦鹤发给她的,用来结束和她的聊天,往往出现在对话框的最后一行,和她发给他的长篇大论隔着长长的日期和时间提示,之后他的企鹅头像就会变灰,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而她,每回都像现在这样一遍遍地念,试图从这些连普通同学之间都不好意思用的寒暄客套里汲取一丝丝心动的迹象,而最后她往往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起码他还没把我删了不是?”

可现在这个理由也无法成立了,

“呵,舔狗。”陈冰清笑了,

微信聊天框里,她发出去的“刚到家”三个字旁边是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她弯下腰,从垫子底下摸钥匙,连钥匙带土一起摸出来攥在手里,金属钥匙碰撞发出丁零一声,走廊里的感应灯亮了,

陈冰清直起腰,眼前又是一黑,她赶紧握住门把手,趴在防盗门上大口大口喘气,温热的呼吸在冰冻的灰色铁门上凝结成冰。

她好歹是开了门,这屋子常年空关,一进来就是扑鼻的尘土,甚至因为今年比往年更丰沛的雨水而滋生出一股霉味,

她往前迈了一步,被一个巨大的纸箱子绊了一下,她今天反应慢得像个八旬老太,往前踉跄了几步还是咚的一声砸在了坚硬的大理石瓷砖上,

刺骨的寒冷和疼痛顺着膝盖一路爬到大腿,痛得她龇牙咧嘴地蜷成一团跪在地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小声呻吟,天寒地冻的天气,浑身都被汗液浸透,

她边痛边想,想扑到姐姐怀里,跟她哭,跟她告状,说秦鹤和林婕妤,还有季泽,他们合起伙来欺负她一个人,

可没人出来看她,耳朵里只有牙齿咬得咯咯响的声音,和窗外依稀的鞭炮声。

……

“您好,你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手机被屏幕朝上扔在脚边,陈冰清双手抱膝,靠着茶几坐在地毯上,膝盖的剧痛随着一遍又一遍的“暂时无法接通”而变得麻木,

她终于放弃,弯腰捡起手机,打开那款亲密app,发了一条互动消息过去,

“看到了回个电话,我有事想问你。”

已发送。

息屏,客厅再一次陷入黑暗,她擡起胳膊,反手在茶几上漫无目的地摸索着,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摸索什么东西,直到小指关节碰到了一个方形的塑料物体,她才反应过来,她找的是遥控器。

电视机屏幕亮了,在夜色里泛着幽幽的光,映衬着她的脸惨白,

好在地方台不收费,她静静望着电视,小地方的晚间新闻也是每两三分钟就会换一个话题,但大部分都是转播前一天央视新闻的内容,

直到秦鹤的脸出现,陈冰清还是抱着膝盖呆愣地望着屏幕,缓慢地眨一下眼睛,心里木木的,茫然一片,

他还是那副苦大仇深的阴沉样子,眉心紧蹙,戴厚厚的口罩,穿白大褂,站在一群人偏后的位置,好在他个儿高,她还能看到他的脸,

他突兀地站在一群面带微笑哗哗鼓掌的同事后面,眼睛像跨越障碍物一样掠过他们的后脑勺,掠过站在病床边手舞足蹈夸夸其谈的秃顶院长,注视着病床上的病人,疲惫的眼里阴云密布,眼下蔓延着淡淡的乌青,

“废物。”陈冰清面无表情地呢喃,

被校长和老师们当冉冉新星般捧在掌心的学霸,如今只能被挤到镜头边缘,在地方电视台凌晨才播出的晚间新闻里当一块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背景板,

可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

他到底在乎什么?

他那么光芒万丈,万众瞩目,在铁路四中永远是神一样的存在,明明是雄性荷尔蒙旺盛的年纪,这种支配权和力量感却一点都不让他感到兴奋和高高在上,相反,他厌烦地躲避着这一切,

没人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女孩儿们的追捧,男孩儿们的艳羡,奥赛奖状,校运动会篮球比赛的胜利,公告栏里红榜榜首的位置……这些好像都不能让他开心一点儿,

“就那样吧。”

好也罢坏也罢,就那样,陈冰清不知道这到底是荣辱不惊还是什么,就连现在她也不太懂他,

他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得之喜极而泣,失之肝胆俱裂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秦鹤,你的梦想是什么?”

那一天她和现在一样,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坐在秦鹤腿边,而秦鹤坐在她家沙发上,她家沙发太小,被秦鹤和季泽两个个头不小的男孩儿一占,她只好坐到地上去,挤在两个人腿中间,屁股底下垫个沙发垫子,

电视里是湖人队的比赛,那一场比赛太无聊,季泽受不了,比赛进行了四分之三就跑到网吧打游戏去了,

她仰着脖子问秦鹤的时候,湖人的教练叫了个暂停,可秦鹤还是身体前倾,两个胳膊肘支着膝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屏幕,可那眼神很散,像在看,又好像没在看,心不在焉地过了好半天才开口说话,,

“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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