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恶魔和一个人类相爱的世界
一个恶魔和一个人类相爱的世界
“你怎么又换了一套衣服?”陈冰清正举着刷子往脸上怼粉底液,看到镜子里晃过去的人影,瞬间嫌弃地皱起眉,倏的一下回过头,视线跟随季泽的背影,不满地叫道:“刚才那套黑的不是挺好的么?这身不行,你不适合白色。”
季泽正往卧室外面走,低头打量一下自己,回身幽怨地看着她,“谁过生日穿黑色?”
陈冰清被他这么一说,觉得好像也对,举着粉底刷在镜子里冲他呵呵傻笑一下,“穿白色像斯文败类,要么你把眼镜儿摘了,看着还顺眼些。”
“斯文败类……”季泽笑一下,把眼镜摘了走到她身后,伸手拨拉一下她的头发丝,“你新词儿还挺多,又跟那帮小年轻学的?”
“小年轻,咱们很老吗?”陈冰清不服输地擡起下巴,在镜子里用鼻孔对着他表示抗议,说罢瞪他一眼,用刷子蘸一点粉底液,在凹陷的眼窝周围点点戳戳,小心盖住眼下的斑点,欠身凑到镜子跟前确认一下没有卡粉,
“不老,不老你盖什么呀?”季泽背着手站在她身后,静静端详镜子里她的脸,幽蓝的暮光映照在她脸上,苍白,瘦削,比月色还要清冷,涂了粉底和腮红也只是遮盖,皮肤依旧透出一丝不正常的冷色,还有眼妆,大地色眼影和黑色眼线,
季泽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细长的柳叶眼,她喜欢她姐姐波斯猫一样的大眼睛,所以每回看到她化了妆,印象最深的就是被刻意放大的眼部轮廓。
说实话她画得不错,一眼看去就是一张密不透风的面具,完美的东西都是密不透风的,
可陈冰清是恣意的,是流动的,像春天里叮咚的清泉流进他冰封的血管,坚冰被融化,化为溪水潺潺,奔流过鸟语花香的草地,山坡,沐浴着春日暖融融的阳光。hγ
“都说了别化妆别化妆,你不适合姑娘们那一套,最后落得个不伦不类。”
“哎呀我这脸,跟僵尸新娘似的,一会儿见着我妈我姐怎么交差?还以为你不给我饭吃呢!我这不是为你考虑?”
陈冰清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动摇,举着刷子身体后倾,远远地打量一番自己精心描摹的妆容,不高兴地嘟囔道:
“很丑吗?没吧,你怎……”她想说他怎么老是pua她,可话说到一半就被身后人的吼声打断了,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僵尸新娘?一把年纪了说话不动脑子的?”
吼声歇斯底里,震得屋顶的水晶灯坠嗡嗡发颤,震晃了好一会儿才安静,房间回归一片死寂。
“你凶什么凶啊?”陈冰清啪的一下把粉底刷拍在化妆台上,粉底液溅得镜子上都是,回头仰着脖子就冲他吼:“过生日讨骂来了?”
骂完看着他气得泛红的眼眶和惨白的脸,嘴唇都褪了色,像劫后余生般狼狈不堪,心里又一疼,转身背对他,垂头丧气了好一会儿才敢擡头看向镜子里男人寂寥落寞的身影,小声嘀咕道:
“哎呀我就随口一说嘛,我怀孕气色不好,就这个意思,”说着撅起嘴巴白他一眼,没好气地抱怨,“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更年期到了吧你。”
季泽没吱声,转身出去了,陈冰清在镜子里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门外黑漆漆的,她扯着嗓子喊:“不化了不化了,不就是化个妆嘛,不化了不就成了?我现在就去卸了!”
她吼完,支着脖子听,却只听到自己虚张声势的吼声在空旷的卧室和走廊回荡。
“人呢?”陈冰清小声嘀咕,“狗东西跑哪儿去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回音,不放心地起身,腆着笨重的肚子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趴在门框上往外看,走廊里黑着,但一楼客厅亮了一盏灯,散发着淡黄色的幽暗的光晕,
“鬼鬼祟祟的干嘛呢?”她想象着季泽那张坏女人一样阴柔的脸被诡异的绿光红光围绕,像老香港恐怖片一样,独自躲在一楼某个角落酿制毒药的画面,
“季泽?”她走出卧室,趴在走廊的楼梯上往下眺望,远远望去季泽就是个小白点,是幽暗的环境里唯一的亮点,窝在偌大的棕红色皮沙发里,还像人家怕冷的贵妇似的给自己腿上搭了块毛毯,正翘着二郎腿,拿着遥控器来来回回地调频道,屏幕飞快闪回,根本看不清画面。
沙发旁的落地灯泛着幽柔的暖光,落地窗边壁炉也烧得正旺,那只猫竟然出奇地喜欢他,这会儿已经蜷成一团趴到他腿上去了。
“季泽我要下去,你上来扶我。”陈冰清趴在楼梯扶手上大声冲他招呼,可他像没听见一样,还是机械地按着遥控器,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陈冰清默默地松开冰冷的胡桃木扶手,向后退两步,隐匿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穿过走廊走进浴室里。
镜子上方的灯是暖色,映衬得她的妆容精致,眉眼柔和,她是偏古典那一类的长相,柳叶眼眯起来有点睁不开的迷糊劲儿,小巧的鼻尖,脸圆圆的,清秀又透着憨憨的傻,皱起眉狐疑地看着你的时候有种怎么都想不通问题的慌乱无措。
她现在就这么狐疑地看着自己,伸手用食指狠狠抹一下眼皮,唰的一下在脸上抹出一道黑黑的线。
“处女座就是龟毛,这也能生气。”她沮丧地望着镜子里自己又细成一片柳叶的眼睛,一边往掌心狂倒卸妆油,一边心虚地回头朝门口张望一下,没人,她这才弯下腰把卸妆油抹在脸上闭着眼睛揉搓,打开水龙头,捧一捧水洗掉脸上五颜六色的油彩,
洗干净了再擡头,乳白色的水流一道道顺着脸往下淌,汇聚在下巴,啪嗒啪嗒往下滴,她看着镜子,扯过盥洗池旁边的面巾纸擦脸,没好气地对门口探出来的头说道:
“呦,寿星气儿消了?”
“你不是要下去么,”门口的人阴着脸,“我来扶你下去,免得摔到我儿子。”
“摔到我就无所谓呗!”陈冰清扔掉纸巾,拉起被沾湿的裙摆看一眼,不行,沾了粉底液了,白了一块儿,她皱皱眉,掀起裙子就脱了扔到角落的篓子里,门口的人像被刺了一样,唰的别过脸去看外面,过一会儿又偷偷转过来,背着手,一条腿迈进来,眼睛若无其事地在她光裸圆润的身体上飘来飘去,
“哼,我就知道,”陈冰清回头看他,冷笑一声,“你儿子最重要。”
季泽咬着嘴唇不说话,看她披了件浴袍,利索地系好带子,背过身抽出几张面巾纸擦盥洗台,擦完盥洗台擦镜子,她有些习惯怎么都改不掉,说了也没用,就喜欢亲力亲为地干活,这还没生呢,要生了估计赵姨都得失业,谁在她跟前干活她就难受,到最后全是她自己来。
他背着手,端详她轻松愉快哼歌的背影,蓦地开口道:“你是不是还没准备好?”
陈冰清擦镜子的动作一顿,诧异地看着镜子里的季泽,他收起沉重的表情,扬起嘴角露出乖巧的笑,
“你是不是觉得贝贝来的太早了?是我不好,逼得你太紧,想着有了孩子你怎么都得跟着我了,但你要是不喜欢,我也不急着……”
“说什么呢你?”陈冰清趴在镜子上莫名其妙地看他,“你该不会怕我产后抑郁症吧?”
季泽最沉重的心事被她不以为然地说出口,一下子没接住,茫然无措地看着她,她哼笑一声,接着擦镜子,镜子被她擦得咕叽咕叽响,
“你当我是秦鹤啊,那么玻璃心,动不动就破防?生个孩子就要寻死觅活了?”她擦完了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那我妈不得死两回了?”
“哦,你妈也不喜欢你爸?”季泽无意间吃了个大瓜,装作若无其事地抠抠脸,又挪进来一步,
“唉你不要动摇我们家的安定团结噢!”陈冰清狠狠瞪他一眼,双手抱胸擡起下巴用鼻孔对着他,可对峙了没一会儿还是卸了力气,走过去揽住他的腰,仰起脖子对他娇媚地笑,“不喜欢还生两个,亏你想得出。”伸手揉一把他软蓬蓬的头发,“但我妈她有一个很爱的男人这是真的,把写给他的信藏在抽屉后面,搬家的时候被我发现了。”
“哦,小三儿。”季泽严肃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嗯,你看谁都像小三儿,”陈冰清绷着脸,仰头无语地望着他,轻轻叹息一声,搂住他趴到他肩膀上,脸颊抵着他的锁骨,嗅着他奶腥奶腥的味道,像哄小孩儿一样拍拍他的背,
“就是不甘心吧,喜欢的人没在一起过,但如果真的喜欢,谁能拦得住呢?我妈身体不好,心脏病那么严重,这么多年还不是我爸一边儿顾着店里一边儿伺候她,好不容易攒一点儿钱全给她动了手术,这才是拿得出手的真正的爱,其他都是虚的。”
“哼,”季泽冷着脸僵着身子被她抱着,“还行,还没彻底变成白眼儿狼,从小到大对你的好也不算都喂了狗!”
可说到这儿又免不了有一些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