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五十七

141.

外面下着蒙蒙细雨，元信刚把展途送上出租车，折返回来的路上就碰到了元妈，她骑着电动车，披着红色的旧雨衣，在暗沉沉的黄昏中格外显眼。

元信有点心虚，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展途离开的方向，然后朝元妈挥了挥手。

元妈把速度慢下来，被雨水打湿的发丝紧贴脸庞，眼里露出几分带着责怪的笑意，“小信回来了，下雨你出来干嘛？”

元信笑着说，“出来接你呀，来接大美女。”

他坐到元妈的电动车后面，一手掀起雨衣后摆，一手举着伞在高处将两人遮住，这让他想起小时候的很多个雨天。

“妈，你还记不记得，”元信笑道，“以前下雨的时候，你骑车送我上学，我就钻在你雨衣里面，怕把鞋子弄湿就连腿和脚也缩进去。”

元妈说，“记得啊，你那时候小小一只，现在可钻不进去了。”

那个被雨淋湿的小孩子从记忆里冒出来，使元信忽然产生一种恍惚。二十年过去了，他读了全国最好的大学，都说知识改变命运，怎么他们的生活还是这么清贫呢？简直就像是停在了二十年前。

元妈的电动车虽然换过几次电瓶，可是到今天依然这样风里来雨里去，依然住着漏水的老房子，依然不舍得去医院做一次花钱的全身体检。

长大后的现实跟他小时候的想象相差太大了，他曾经拼尽全力地学习拼搏，获取知识，可最后也并没能跨越阶级，亦或是更加遥不可及的打破阶级。

说到底还是元信没本事，又总是沉浸在科学家的梦想里，不愿意沾染铜臭味儿，如果他有展途那样搞钱的天赋，大概早就让元妈过上了很好的生活。

可是我的奋斗不只是为了这些，不是吗？他想。

在眼前现实和心中理想的缝隙里，冲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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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妈回到家才来得及仔细打量儿子，看了一眼就说，“怎么瘦了这么多？”

元信一边帮她把雨衣挂起来，一边报喜不报忧地说，“瘦了好，瘦了精神。”

元妈又观察了他一会儿，突发奇想地说，“走，我带你逛超市买好吃的去。”

元信失笑，“什么啊？我都多大了。”

“我现在干家政的那家人啊，他家的小孩十六岁，上初三，一天到晚零食不离手，我看着他的时候就想，我的小信以前比别的孩子少吃了多少零食。”

元妈说完，拉住了他湿凉的手，“走，今天就要带你买好吃的。”

于是元信只好又拿上伞，跟着元妈去附近逛超市去了。

其实他这两个月一直是食欲不佳的状态，看到那么多零食也没有一点想吃的，顺着元妈的意思拿了些面包、酸奶、牛肉干之类的。

结账的时候，元妈跟收钱的阿姨打招呼，阿姨看着元信说，“儿子回来了。”

元妈就有点骄傲地点头，“回来陪我去体检，我让他不用来，他非得回来。”

阿姨笑着说，“孩子孝顺，你有福气啦。”

元信看着元妈的侧脸，忽然发现她头发白了好多。

元信鼻子一酸，忍不住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往回走的时候很情绪化地发了个朋友圈：“时光时光慢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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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可嘉立刻评论了一串小人抱抱，唐倩很暖心地回了个“摸摸头”，其他玩得好的朋友都给了他一些温暖的回应。

只有展途是直接给他发消息过来：【抱紧元元并举高高。】

正在emo的元信又被他逗笑了，这么具体明确，跟舞台动作指示一样。

【无价之元：喘不过气了。】

【宝贝展：那松开一点儿点儿。】

【无价之元：你就会虚拟卷舌，有本事把这俩儿化音念出来给我听。】

【宝贝展：再次抱紧直至元元无法发出质疑的声音。】

【无价之元：想你了，爱哥哥。】

【宝贝展：好好陪妈妈，我到酒店了，去洗个澡。】

【无价之元：嗯呢，小心点，别着凉。】

142.

晚上元妈回房间睡了，元信也回房间，偷摸地给展途打电话。

从电话里听见展途的声音，感觉很新奇，元信问，“展途，你在干嘛呢？”

展途的声音轻缓略带沙哑，温柔地说，“在看从你那儿拿的书。”

元信又问，“明天你打算干嘛？明天我陪我妈，没时间去见你。”

“我就待在酒店看书吧，明天下一整天的雨呢，你家还漏不漏雨？”

正蹲在地上拿盆接水的元信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一些，和展途商量，“我想给我妈买套房子，在市区买个小一点儿的，再给她买辆电动小轿车。”

展途想了想说，“行啊，元元有钱吗？”

元信实话实说：“我攒了一点钱，但不知道够不够首付。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工资这么少，房子却那么贵。你说，房子造出来的目的不是给人住的吗？这就是马克思说的异化，对不对？”

避开了小愤青的理论锋芒，展途以柔克刚地劝道，“宝宝，有些话可不兴随便说的啊，跟我说说可以，在外面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