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赈灾迷雾重重。(修)
相拥的那一瞬好似被无限拉长,滋生出绵绵不绝的思念与不舍。然而,他们却注定无法贪恋此时此刻。
在那脚步声与交谈声即将接近时,谢怀琤放开了姜清窈,只轻轻抚了抚她的面颊,指尖温柔,一触即离。随即,他很快地错身离开,徒留姜清窈呆立原地,怅然若失。
她敛去思绪,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即迈步向外走去。恰好与并肩而来的两人迎面遇上。
“见过三殿下和郡主。”姜清窈屈膝见礼。
不知为何,三皇子有些心不在焉,被她这么唤了一声才迟迟抬头,忙寒暄了几句。姜清窈不愿多叨扰,很快便告辞了。
书阁内重新安静了下来。三皇子藏在衣袖中的手指捻了捻,正少见地感到一丝茫然时,不想身侧忽然掠过一阵清冷幽香。他身子一顿,看着闻萱宜一言不发地加快步伐,往最里面的书架走去。
三皇子望着她的背影,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这些时日他们共读诗书的情景。那时的闻萱宜不再如今日这样淡漠,而是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鲜活。她眉眼轻垂,专注地读着书上的章句,时不时蹙眉、叹息、点头,整个人完全坠入其中。他虽也读着书,却总忍不住分了些神,悄悄觑着旁边的少女。
他在读书时向来是一心一意,从不会走神的。即便屋外狂风大作,雷电交加,他自岿然不动,恍若未觉,眼里心里只能看得见那书中的内容。
然而此刻,是他这十数年心如止水的生命之中,从未有过的波动。
想到此处,三皇子的眉宇间漫上了一层难言的情绪。他沉默着放慢了步伐,跟在她身后向里行去。
只是又走了几步,三皇子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五弟?”他微觉诧异。
谢怀琤向着他行礼:“三皇兄。我今日一时兴起,便来了致远阁,打算寻几本书回去看看。”
三皇子了然:“原来如此。那五弟请自便吧。”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离开。
谢怀琤目送着三皇子走远,这才步下阁楼,怀中贴身收着的书册被他的体温熨得温热。
他知道,以窈窈的聪慧,一
定能够读懂他那语焉不详的密语。因此,他从启元殿离开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致远阁,只盼着能够刚巧与她遇上。即便一句话都无法说,只要能够看见她,他也是欢喜的。
原本只打算远远地看她一眼就走,可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谢怀琤明白自己做不到。
少女的气息似乎还残存在他怀中。谢怀琤晃了晃神,微微苦笑,随即收敛心神。他知道,如今的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都说君心难测。可重活一世,谢怀琤想,他已然看出了皇帝的打算。太子册立多年,虽然一直表现得恭顺谨慎,但却依然会被皇帝察觉到一些细微的举动,进而引起皇帝的不满。
自然,这个时候,皇帝并不会因此而动其他念头。不论是出身还是品性,谢怀衍在他心目中还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但身为天子,皇帝也会不动声色地敲打太子,好让他意识到,普天之下,能够在朝堂之上一手遮天的只有一个人。若是太子意识到这一点,便该收敛有些举动,以免让皇帝更加不悦。
但谢怀衍究竟能不能明白过来呢?
谢怀琤扯了扯唇。
按照前世的记忆,浙东大旱的灾情很快便会传入京中。彼时的他被谢怀衍打压,早已失去了与之相抗衡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的人领了差事,却又一心只念着利益,对饱受灾害摧残的百姓视而不见。
谢怀琤的面色变得沉郁。重活一世,他断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他一定要得到承办此事的机会,不论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自己。
而想要力压太子,抢夺此项差事,他还需要用些手段。
*
御书房内,皇帝翻看着地方的奏报,不由得深深蹙眉。
“父皇,如今虽尚未有浙东之地的讯息传来,但儿臣翻阅了以往的记录,推断今岁爆发旱灾的可能极大。”谢怀琤躬身道。
另一边,太子谢怀衍冷冷地注视着他,目光如淬了冰一般。
这些时日,谢怀琤在皇帝面前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皇帝常会召他入御书房议事,甚至与自己谈话时也会准许他在旁倾听。谢怀衍想,从前自己当真是小瞧了这个五弟。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他提防那个饱读诗书、才气逼人的三弟多年,生怕三皇子佯装风雅文人,实则包藏祸心。但这么久以来,三弟始终不声不响,甚少参与朝政,对政事总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也没有培植出任何人手,他才渐渐放下了心,确信诸皇子之中无人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即便他自幼便被立为太子,但自小丧母的经历让谢怀衍不愿轻信任何人和事。他知道前代曾有不少几位太子不得善终,因而常常推己及人,暗自思量。
他如今已在太子之位待了十数年,最初的稳操胜券渐渐被一种莫名的不安取代。在这个位置坐的时日越长,他就越觉得患得患失,生怕夜长梦多,再生事端。
父皇病着的那些时日,谢怀衍确实也真心实意地担忧过。可内心深处,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心中隐约浮起一丝隐秘的期待。若是父皇真的......一病不起,那么他便能够顺理成章继位,再也不用担心有朝一日地位不保。
而当父皇痊愈时,谢怀衍一面唾弃着自己的不忠不孝,一面又难以抑制地有些失望。尤其是他发现,父皇病愈后忽然转了态度,对谢怀琤青眼有加时,那种危机四伏之感再度袭上心头。
“......琤儿,此话何解?”耳边,皇帝的问话让谢怀衍游移的思绪渐渐回笼。他盯着谢怀琤,心中也着实想知道这位五弟会说些什么。
谢怀琤不卑不亢:“儿臣这几日读了师父早年撰写的一本书,上面记载了师父青年时期走遍我朝国境内千山万水的经历,且提到了不少地方一些独特的现象。师父曾说江南地区水量丰沛,支流众多,极其发生水患和涝灾,可在适当时候修建相关工程,加以遏制。同时,部分地区由于缺水,粮食歉收,农田贫瘠,百姓难以生存。这一切都已在先前应验。而按照师父的推断,大旱之前必有异动。儿臣仔细比对,发现今岁浙东地区几地的情形,都与师父记录的昔年一场旱灾大为相似。”
师父......谢怀衍皱眉,难得地愣了愣,很快从皇帝口中意识到这位“师父”是林穹。如果他所记不错,林穹似乎已经去世数月了。
那时,三弟派人带来了林穹病重的消息。彼时的谢怀衍正在想方设法伪造昔年的真相,无暇他顾。而林穹虽曾教过他,但时日不长,他对这个老人,并无什么情分。
谢怀衍命人去打探了消息,得知父皇并未前去,便亦将此事抛之脑后,直到林穹去世,他才依礼随父皇前去奠酒吊唁,尔后便没有再想起此事。
此刻听谢怀琤提起,谢怀衍微微眯了眯眼。他知道,林穹极其偏爱谢怀琤,曾不惜冒着触怒父皇的风险明里暗里照拂这个落魄的皇子。父皇确实因此而对林穹颇有微词,但碍于此人名望甚高,又无大错,只能容忍。
这个五弟还是一如既往不会察言观色,体察圣心。谢怀衍心底冷笑,淡淡看了眼上首,果然见皇帝面色微变,眉头蹙起,似乎是在隐忍不发。
谢怀衍出声道:“父皇,林老先生的著作有其道理,可多加阅研。但儿臣以为,时过境迁,书中所记载之内容或许并不与当下各地的风貌特性相契合。若想知道浙东地区是否会爆发大规模旱灾,还是命各地官府勤加奏报,加强勘察为好。否则,再多的论断也只是纸上谈兵。”
皇帝颔首:“衍儿的话不错。如今浙东并无异动,朕也不愿贸然有所动作惊动百姓,反而会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谢怀衍应了一声,又道:“诚然,工部所言也是为了国家着想。若是能够设法修建运河等工程,不仅能更加便利商船的通行问题,也能灌溉土地。即便发生了旱灾,也不至于耽搁了粮食的运输。儿臣斗胆请求父皇考虑工部的提议。”
皇帝慈爱的目光落向他:“衍儿目光长远,思量周全,朕没有看错你。至于浙东一事,朕也会命钦天监多观天象,若是上天有所示警,也能尽早察觉。”
谢怀衍含笑道:“父皇所虑,胜过儿臣百倍。”
父子二人言笑晏晏,显得怔怔站在一旁的谢怀琤格外孤单寂寥。皇帝又问了谢怀衍几句话,方道:“正好,朕今日答应了你母后去永安宫用膳,衍儿与朕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