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
鲜血
易燃坐到后座上,催他出发,“走吧走吧,今天实验课,必须要吃饭了。”为了吃早饭,要比平常早起半个小时。
“之前都不吃?”许竞问他。
“看情况,起不来就不吃,反正上午也没啥体力活。”易燃把头靠在他后背上,张嘴打了个哈欠。
“啥情况?除了周一周二周三周四周五周六周日,剩下时候吃是吧。”许竞又和他擡杠。
“呀。”易燃掐了他腰上肉,许竞一哆嗦,车也跟着左右晃了一下。
到了餐厅,许竞点了两份鸡蛋灌饼,又买了西米燕麦粥,掂着早饭走出去,易燃在车上等的昏昏欲睡。许竞拍了拍他,把灌饼打开塞给他,吸管插进粥里面塞到另一只手里,“赶紧吃。”
许竞在前面骑车,他就坐在后座啃大饼。“吸溜—”吸管吸不出来东西,粥一喝完了,他就把剩的一口的灌饼一把塞进嘴里,“我先上去了。”今天实验课就在他们的实验楼里,在休息室楼上。易燃从车上跳下来,一边跑一边扯着书包里的白大褂,往楼上去。
许竞把车停好,拿着自己的早餐回休息室,一边看今天实验安排,一边吃饭。
八点准时开始上课,前半个小时是宋词言在讲理论部分,许竞也不赶时候,晃悠到402时候,他刚好讲完。
“今天也给大家请到了你们直系师兄,来协助实验。”话音刚落,许竞就从门外开门进去,站在讲台上,朝他们微微弯腰。
“我草,好帅啊。”
“我去,这么高。”下面议论纷纷,正打瞌睡的易燃也被旁边人撞醒,一擡头就看见许竞站在讲台上。
“大家好,我是许竞,今天实验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许竞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极具有压迫性,他一开口说话,大家就安安静静的。许竞看向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的易燃,笑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就走下讲台,站在教室最后面。
易燃上课不积极,自己挑的位置也是教师最后排,这样一来,许竞就站在他身后。
易燃头悄悄扭过去,用实验报告挡着头,“嘶嘶。”许竞朝他挑了下眉,“怎么是你!”易燃使劲做口型给他,许竞脚在下面,蹬了他凳子一下。易燃还没意识到情况不太对,继续努力表达自己,“当当—”实验台被敲响,易燃一擡头,就看见宋词言站在自己旁边。
“刚刚我说的什么,重复一遍。”
“嗯..”易燃全身心都在许竞身上,管他什么宋词言还是唐词言,压根没注意,“对不起,老师。”他低着头,抿着嘴。
“下不为例。”宋词言生气地说了一句,背过手转身回到讲台。
易燃余光看见许竞在后面乐得发抖,手悄悄背过去,伸了个中指。许竞把软糖塞到他手里,他低下头偷偷撇了一眼,还是个萝卜软糖。
两人一组,每组一只兔子,许竞把兔笼推进来,同学们一下子围了上来,十来只兔子被一抢而光,易燃最后走过来,只剩下一只最活泼的兔子,使劲蹬笼子。他刚弯腰想抓它,它就在笼子里面乱窜。
“揪着脖颈肉,一下子抓上来。”许竞在旁边指挥。
易燃就猛地伸手去抓,结果没想到兔子反抗剧烈,他稍有放松,兔子就反脚踹了他手一下,跑了。许竞在旁边看二兔转,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自己把兔子抓起来,塞进易燃怀里,“托好屁股。”易燃就老老实实按他说的做,把兔儿抱回手术台。
他和颜深一组,颜深已经准备好了麻药,在台边等待,今天麻醉方式是耳缘注射。易燃按着兔子,不让它乱动,颜深揪着兔耳朵,揉啊揉,直到那根血管凸起明显,他才擦了两下酒精,拿着针管扎进去,注射后没一会,兔子就不动弹了,趴在桌子上。
“死了吗?”颜深一脸惊恐问他。
易燃也不清楚,摸了摸心脏,还能感受到跳动,“应该没。”
他俩把兔子双手双脚绑在操作板上,又拿过一根细绳从它门牙穿过,固定头部,俩人做完这些,已经有些累了,准备拿刀开腔了。
易燃咽了一口口水,“你做过吗?”求助眼前的颜深。
“我没有,我是跨考来的。”颜深真诚地看着他眼睛,仿佛此时,易燃就是主刀医生。
“别这样看我,我也第一次做。”他哆哆嗦嗦地把剪刀拿过来,另一只手拿着镊子把兔子胸口的皮肤揪起来,另一只手拿着剪刀抵在下面一下一下剪开皮肤。拨开皮毛之后,就是数层膜,膜有韧性,只能拿钝剪刀一下一下张开,一层一层剥离。剥了老半天,还没暴露血管。他把位置让给颜深,“你来剥几下。”
颜深模仿他的动作,手要酸死了,才终于打开胸腔,看见血管。他们今天要插管的是动脉,埋得很深,在气管后面。
易燃又找啊找,才找到一条极细的正在跳动的血管。他轻轻用手触摸,还有温度,他赶紧收回手,准备下一步插管。他拿过颜深递给他的止血夹,夹在动脉后端,等血被止住,血管呈现乳白色,他赶紧拿小剪刀在前端剪了一个小口,“管子。”
颜深把管子递给他,橡胶管比动脉大上一整圈,根本塞不进去,橡胶管还被剪成了斜着的豁口,几次扎不进去,戳在动脉上,要把那一截戳破了。最后狠得一下,戳进去,他拿细线把连接处打结,固定好管子后,他长舒一口气,坐在凳子上。
光插管已经插了一个多小时,维持着低头的姿势,脖子早就僵硬了。他坐下转了一圈脖子,活动两下,让颜深把仪器打开,准备记录。
“我开喽。”易燃捏着止血夹,松开。血一下子涌了出来,管子还是没插好,应该流进管子的血液现在四处蔓延。兔子急速地喘着,胸腔剧烈起伏,他赶紧把夹子放回去,但血液太多了,已经流到桌子上了,根本找不到出血点。
“许竞!”易燃下意识喊他名字,许竞正在对面的小组帮忙,听见他喊自己,赶紧跑过去。
他看见兔子胸腔都是血,赶紧拿过一边的纱布,放进去按着止血,“再给我几块纱布。”许竞朝愣着的易燃讲话,他回过神,赶紧又拿了一叠纱布过来。“倒点生理盐水。”易燃打开盖子,往纱布上浇了一圈。
许竞又把新的纱布按进去,另一只手在血里摸索,找出血口。感觉到了冲击的地方,他伸手捏住那根动脉,沾满血的手,拿过易燃手里面的止血夹,夹好,血才止住。
“没事没事。”许竞不知道在安慰易燃还是安慰躺在下面的小兔子。
易燃眼皮抖动,眼神悲怆,在热血溅在自己身上时候,他真的被吓住了,亲手摸到涌出来的新鲜血液,他很惶恐。第一次做兔子,遇见这么大的出血量,许竞也明白他的心情。
“易燃,易燃。”许竞喊他名字,他才从血肉模糊的胸腔移开眼,擡头看着许竞,“你去拿纱布,给里面的血擦干净,再重新开口子插管。”许竞冷静地给他交代,他点了点头,“纱布纱布。”他跑到后面的空位置上把纱布全拿过来,泡进生理盐水中。
有了第一次的失败,这一次他格外小心,重新插管。
但一松开止血夹,血还是哗地涌出来,流向各处,唯独不经过管子,这次他自己找到止血点,重新止了血。他看着满桌子淌的血,自己身上溅的,颜深袖子上嘭的,满是无力感。兔子还在坚持着,喘着气,他也不能放弃。
左边的血管已经找不到重新插管的地方了,他只好在右侧重新剪毛,划烂皮肤,张开隔膜,找到血管。
他擡头看了颜深一眼,颜深戴着口罩冲他点了点头,最后的机会。
他夹上止血夹,隔开动脉,捏着管子插进去,拿过细线打结,一模一样的操作。
“我开了。”他移走止血夹,透明的管子瞬间染成红色,血液流进去,不一样的结局。
开了三刀的兔子,还躺在操作板上,喘着气,努力地拼着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