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

赶路

许竞和老师道了谢，抓着论文集，走到大厅外面，把电话拨给张微。电话声响了几秒，对面接听了，一个稚嫩的男生声音传出来，“喂？”许竞忍着恶心，压着怒火，“你让老师接电话。”对面动静像是翻了个身，张微接过电话，“有事快说。”

“这次开会的论文作者为什么是刘言？我提交时候还是我的名字。”许竞退一次，让两次，已经容忍自己独立的论文后面加一串其他完全没参与的学生名字，这次连第一作者都被换掉了，整篇论文都没自己的身影，连参会都要是顶着刘言的名字，许竞掐了掐鼻梁，太侮辱人了。

“反正你都延毕了，你要这个有什么用，不如写了给其他人。”张微靠在床上，点了根烟，轻飘飘地一句话让许竞这段时间熬夜加班都显得可笑。

许竞挂了电话，他站在会议中心门口，后面是西装革履的人们从论文聊到职位，再过渡到行情，面前是白花花的降雪，落在枝头，车顶，和几个嬉笑打闹的学生帽子上。许竞把参会工作证拽掉，扔在一边的垃圾桶里，打车回了酒店，也没几件东西扔进行李箱，定了最近一班回a市的高铁。

等到了晚上，他已经到达a市，拎着东西去了附属医院。颜深已经不在了，苏晟坐在易燃床头翻病历许竞看他面色苍白躺着，轻轻走过去，拍了拍苏晟肩膀，让他先回去休息。苏晟擡头看见他来了，也直接让了位置。许竞手捂着还在吊针的冰块一样的手，从书包里翻出来上次给他准备的暖宝宝，压在他手下面。

许竞看到他嘴唇干裂，就拿过桌边的棉签，沾了沾温水，给他轻轻擦了一圈。又觉得不够，去洗了条热毛巾，一点一点给他擦，脸上，耳朵，脖子，手指，易燃爱漂亮，许竞要给他擦得干干净净，抖抖毛，还是那只最漂亮的兔子。他刚收起毛巾，扭头准备去清洗，就看见站在后面一直没说话的颜深。许竞给他使了使眼色，让他出去聊。

“谢谢你，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来看着他，等下次我请你吃饭。”俩人在抽烟区，许竞给他递了一支烟。

颜深拿过烟，夹在手里，没点燃，“嗯，他今天醒了一次，说肚子痛，检查了一下是肠胃炎，又挂了新吊瓶。”颜深还记得易燃睁开眼，他扶着他稍微坐起来，去给他拿了医院食堂清淡的饭，刚一拿着进屋，就看见他歪坐在床边，死死捂着肚子，手颤抖着伸向自己，“叫医生，我..我肚子痛。”已经疼的要说不出话了，他腰弯的越来越低，肩胛骨越来越明显，他才意识到这个冬天，易燃已经瘦成这样了。

“许竞，既然都搬出来住了，那就好好照顾他，瘦成啥样了。”颜深也没心情和许竞争吵，他被今天易燃每次开口时候喊的许竞已经喊烦了，看着外面雪下的小一些了，颜深就拜拜手回去了。许竞看着楼下他离开的身影，他知道颜深言外之意，照顾不好就趁早滚，他能看出来颜深喜欢易燃，上课目光跟随是藏不住的，眼神炽热动作谨慎是克制的。

他把没点着的烟扔进垃圾箱里，洗了洗手，就回病房。易燃还在睡着，许竞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把他头上因为出汗粘成一缕一缕的头发分散开，动作很轻柔，或许是易燃感受到了自己，他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眼。

“许竞。”他因为嗓子干涸，喊他名字时候第一个字都没发出声，只有嘴巴一张一合。

“宝贝，我回来了。”许竞手摸了摸他脸，看见许竞，易燃才卸下防备，他闭着眼，眼泪从眼尾缓缓落下，先是一滴，两滴，后面是成串，嘴一撇，呜咽起来。许竞赶紧抽了几张纸，给他擦掉眼泪，“宝贝，不哭了，竞哥回来了。”他哭得许竞也心疼，揪着心一样，酸涩感从内爆发，顺着血液，流向全身。

许竞越擦，眼泪流得越厉害，等一滴泪落在手背上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也流泪了。把人一点点哄好，他拉过椅子，拿着水让床上哭包一口口吸着。“肚子还痛不痛。”许竞隔着被子小心摸了摸他肚子。易燃摇了摇头，一杯水很快见了底，许竞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手上捂着暖宝宝，伸进被子里，放在他肚子上。明明自己才走了两天，易燃都瘦了一圈，肚子也扁扁的，许竞开始回想是什么时候开始易燃变瘦了，自己也没注意到。

“饿了。”易燃另一只没挂水的手伸进去，覆在他手上。

许竞点了点头，“给你点了小米粥，应该快到了，我去楼下拿上来，宝贝等着我，好不好。”许竞捏着他手，轻轻在手上吻了一下，拿着床尾搭着的棉服，走到楼下快递柜里，取了晚饭。刚送到，粥还是热乎的，还点了两个清淡的菜，他把床上桌子支起来，把床头升起来，方便他吃饭。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易燃声音还是哑的，他低头拿着勺子搅动热粥，害怕是自己耽误了许竞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眼睛盯着桌子上炒的绿绿的包菜。

许竞拿过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他嘴边，“结束了就赶紧回来了。”易燃张嘴，把粥吞下去，“我好想你呀，许竞。”他又有点想哭，生病的人总是心里更脆弱，许竞又一勺包菜配粥送进嘴里，他吸吸鼻子，“这个包菜炒的还挺好吃。”他不愿意让许竞喂，一次只能吃到一片包菜，他拿着筷子夹了一堆直接塞嘴里，嚼吧嚼吧，“真的很好吃，你尝尝？”许竞摇了摇头，自己没啥心情吃东西。

等他吃完放下筷子，许竞把空盒子合上盖子扔进垃圾袋里，拿了湿巾把桌子擦了两下，就收起来放在一边，“等出了院，你就一顿外卖都别想吃了。”许竞拽了新湿巾给他擦了擦嘴。

“凭啥啊，那么多人吃外卖都没事，我这个只是运气问题。”易燃刚开始还很有理，许竞瞥了他一眼，他瞬间老实，犹犹豫豫磕磕绊绊地把后面几个字扔出来。

“昨天吃了啥？”许竞拨了个香蕉，塞在他手里。

易燃看了他一眼，低头啃了口香蕉，又扭过头看窗外飘着的雪花，“你回来时候也下雪了吗？”许竞按着人脑袋，把脸朝向自己，“别转移话题。”易燃见缝插针，举着香蕉又啃了一口，躲在香蕉后面，擡着眼睛看他，“没吃。”昨天一天都在泡图书馆，压根忘记吃饭的事情，晚上昏昏迷迷更是一睡不起。

许竞把他手里半个香蕉夺走，皮揭开，直接塞自己嘴里，把香蕉咽了，皮扔到袋子里，“等回家了再给你算账。”许竞千交代万嘱咐，好好吃饭这几个字不知道被床上那个家伙忘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他坐在床边，给他倒热水，又觉得还是自己的问题，没抓着易燃吃饭，是自己疏忽了，下次走哪都要把人栓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