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初雪
许竞在山洞小角落里拿出来半个馒头，递给他。晚上山洞潮湿，馒头吸满水分，糯不唧唧的样子，于洄下不去口。许竞以为他不舍得吃，就掰了一半塞进于洄嘴里。算了，有的吃就行了。于洄嚼吧嚼吧咽了，山洞看着不像有人长住的样子，他觉得眼前的小孩应该是村里人。
“你叫什么？”于洄问他。
许竞擡头看看他，还在提防他，得嘞，又不说话。
于洄躺在泥炕上，翘着腿，再一睁眼，就是许竞的大脸贴着自己，他离得很近，凑到于洄耳边，“我叫许竞。”说完，赶紧捂着嘴退到一边。“哪个许哪个竞？”于洄看着他，他摇了摇头。
“几岁了？”他还是摇摇头，“上学没？”他依旧是摇摇头。
得嘞，高冷。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于洄坐起来看了一眼，远处有红色的火把，许是那群人找上山来。他扭头看了眼许竞，许竞还是睁着大眼看他，一点都不紧张。“跑啊，傻愣着干嘛。”于洄抓着许竞往外面跑，但还是被人堵住，俩人被大汉压着带下山，关进铁笼子里。夜黑风高，他俩被关在院子里，蜷缩在笼子中。许竞戳了戳他，“这是大黄的家。”他的意思是他俩现在待得是狗窝。于洄见他还很兴奋，闭着眼靠在铁笼上，村里面没一个正常人。
第二天早上，被人一脚踢上笼子震醒。于洄睁开眼就看见张齐显几个人站在笼子外面，自己脚边的许竞还在睡，心真大。于洄给他来了一脚，小孩才爬起来，看着外面的人。那几个人打开笼子把许竞拽出去，朝他屁股来了一脚，小孩跌坐在地上，用手护着头，生怕下一脚就是踹上头。
“你们干嘛？”于洄拍着笼子问他们。张齐显把小孩拽着领子拽起来扔到门外面，接着拿着铁链把于洄拴起来，和当初栓大黄一样，于洄被人压着，根本动弹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拴起来。
从此，每顿饭都是拿着狗盆装着放在笼子里，还有个铁缸里面倒了些水，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几天，许竞又来了。趁着晚上大家都睡了，他拿着馒头来看于洄，把馒头递给他，又举着茶缸让他正常喝水，山里面晚上冷，他就不知道从哪里翻来了一股馊味的小被子搭在他身上，等天快亮了，才拿着被子离开。两人就这样作伴，一天比一天熟悉，于洄也知道这个小孩没上过学，从小就在山里长大。
终于有一天，小孩屁颠屁颠跑来给他说，村里面来了和他差不多年纪大的人。于洄让他去找那个男生，告诉那个男生自己被绑架了，让他报警。于洄也不知道来人是谁，一线希望，只能赌了，幸好，他赌对了，来的人是苏晟。那天夜里，小孩带着苏晟溜进来见于洄，看见于洄这样子，苏晟也明白了这是在人口拐卖。于洄把他爸手机号告诉苏晟，让他一定要给这个号打电话，苏晟点点头。
第二天，天一亮，苏晟一圈人就跑到外面找信号，第一时间给这个手机号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个中年人，听起来声音虚弱，苏晟说这个是于洄让打的，听见于洄的名字，对面猛地一下子声音大了起来，要了他们位置，就匆匆挂掉。但还没等到他们来救援，村子里人就察觉不对，准备把苏晟几个人也抓起来。不知道谁突然往村子草垛里放了把火，村里面大乱，于洄被关在笼子里，看着火越烧越烈，火焰要蔓延到自己身上。苏晟和许竞跑进来，拿着锤头把门砸开，把铁链砸断，让自己跑出去。
正准备出门，他听见屋里面有人喊救命，于洄看了苏晟一眼，苏晟就冲进去把人拉出来，那人被火吓得不轻，趁着他没反应过来，苏晟就带着他们往外跑，混进人群里。他带着他们跑到山上某处，那里停了一辆越野车，“我的车，赶紧上去。”他把于洄扔上车，扭头看着站在原地不动弹的许竞，他也不了解许竞，但赶时间，他直接上了车，准备发动。
于洄把门打开，伸手给许竞，“跟不跟我走。”他知道许竞不是这的人，困在这是浪费了一辈子。
许竞瞪着眼看着他们，不说话也不做反应，他没走出去这片，他理解不了什么是跟他走。
于洄骂了一句，直接把人拽上车，车门一关，就让苏晟开车走。就这样，把许竞带进了城市里，又找了关系给他上了户口。派出所问名字，他说许竞，人家问哪个许哪个竞。言字旁那个许，多读书，竞争的竞，力争上游。于是，许竞有了名字，叫许竞。虽然后来找到他家人，原来是那个徐，但那群人也算不上他什么家人，单独姓许也挺好。
许竞被徐家人纠缠，他就又动用家里关系把徐家父母给抓了，送进去了之后重新接过许竞。越来越了解，才知道许竞刚一出生就被家人卖到山里面，在庄山也没有书读，就在垃圾站捡垃圾，偶尔捡到点带拼音的字，慢慢也认识不少，但因为不爱开口，说话不流利，在上学时候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嘲讽。
一年又一年，许竞长大了，现在也不再是那个十二三的小孩，已经是二十七岁的大人了。
易燃眼睛红着，低着头抱着红茶，茶早已经冷掉了，他的心也冷掉了。于洄敲了敲他桌子，朝玻璃窗外那颗树下站着的人使了使下巴，“去吧，他在等你呢。”易燃扭头看见远处站着的许竞，外面也下起了雪，雪花黏在玻璃窗上，一粒一粒在灯光下闪烁。
易燃推开门，跑过去，扑进他怀里。许竞已经站了有一会了，看见易燃对面坐的是于洄，就猜的大差不差了，他手上还拿着购物袋，指尖冻得通红，身体僵硬，雪落满头。许竞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嘴唇冻得青紫，早已冰凉。
他打开购物袋，拿出来新买的蓝色围巾，围在易燃脖子上，一圈一圈，手指不小心擦过他脖子，冷得他一抖。
今年的初雪，来的意外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