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从市中心打车回他们家很容易,可从他们家附近想拦到车有点难。
傅Z三急急忙忙把他所有的钱都塞进了口袋里,摔上门就往大马路附近跑,四处张望哪里有的士。他已然顾不上什么省钱不省钱的,只想早点过去让他姐好好检查一遍身体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可他顺着那条马路往市中心方向走了许久,也没见到一台空的士。偏偏就是这种时候,他打不到车,也想不出突然飞回医院的办法。
少年手插在口袋里,紧握着那叠百元大钞,听见身后有车的响动便下意识抬手去拦。的士是的士,可却是部载着客的的士。它从傅Z三面前像炫耀似的经过,留下难闻的尾气。
“……”傅Z三张嘴想骂人,可张开嘴吐出来的只有沉重的叹息。
就在这时候,一辆黑色轿车从他面朝的方向驶过来,在他身后不远处压着双黄线强硬地调头。傅Z三压根就没注意到它,他只顾着三步一回头地边走边拦车,直至那辆车在他身旁停下。
――他觉得只有孽缘能形容他和霍云江,天知道富家少爷今天为什么会在这条路上晃荡,且还看见了他。
后座的车窗飞快地降下,露出霍云江的脸:“……你去哪儿?”
傅Z三想也没想地打开车门,对方反应很快,立马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来。他就这么钻进了霍云江家的车里,咬牙切齿地像要去寻仇:“去中心医院,送我去一下中心医院!”
司机在后视镜里等待接收霍云江的眼色。
霍云江看了看他,再点了点头。
“……出什么事了吗。”
“我姐……”傅Z三垂着头道,“我姐病了,我身上钱没带够,刚回来拿的。”
“严重吗。”
“不知道……”
一旦说要拍X光,要做检查,傅Z三就没有由来地觉得事情很严重。在他眼里小病小痛就是去诊所开点药吊个水,而大病就是传闻中的要住院、会死掉的病,没有中间值。他和他姐太苦了,真真切切归属于病不起的那一类人里。
他完全忘了他放假之前,他和霍云江还在“冷战”。
对方一贯沉默,而他此时此刻也没有心情找话闲聊;放在口袋里的手来回摩挲着纸币,傅Z三的脑子里全是可能发生的恶劣结果。他想起他的倒霉同桌――那个得了肾衰竭差点死掉的罗琛。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傅Z一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思绪正往地狱前行,一只手极其突然地搭上他的肩膀。这一下几乎把傅Z三吓得弹起来,他慌张地看向旁边:“……怎么?”
“是我想问你,你怎么了。”霍云江不紧不慢地抽了张纸巾递到他眼前,“你在出汗。”
他根本没工夫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他只想快点赶到医院去。虽然如此,他还是接过纸巾草草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说:“可以再开快点吗?我很急。”
“再快要超速了。”霍云江说,“马上就到了,不用急。”
其实那天在车上的对话,傅Z三的记忆很模糊。
他只记得他匆忙赶到医院缴费后,看着姐姐进去做检查,又陪着她等候结果。这期间霍云江就一直在他旁边,却一言不发;他几乎都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时,还是傅Z一问了句:“你同学怎么也过来了……”
他茫然地看了看霍云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在他的认知中,霍云江应该送他抵达后就坐着那辆车回家才对。
“路上遇到了,顺便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霍云江轻声说着,淡淡地朝姐弟俩笑了笑。
矫情点的说,那瞬间的笑容让傅Z三如沐春风,甚至忘了自己之前有多讨厌他。
“傅Z一在吗,进来。”
“在,在!”傅Z三抢着回答,连忙拉着姐姐往医生那儿走。
接着医生便开始询问起她的症状,时不时点着X光片说些傅Z三听不懂的话。他是听不懂医生嘴里那些专业名词,但他听得懂姐姐的话――在来医院之前,她已经咳嗽了很久,时不时低热,而且胸口疼得厉害。这些他根本不知道,除了咳嗽他听见过以外,傅Z一什么都没对他说过,还装作很健康。
霍云江站在门口等着,目光扫进去只注意到傅Z三身侧捏紧的拳头。
他真的很爱他姐姐,不仅仅是从他嘴里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来,更是方方面面都在无意识中展现。那是一种霍云江全然无法理解的情感。
“……考虑是肺结核,先住院观察几天,做一个更详细的检查好吧。”医生最后如此说道。
姐弟听见这句话时的反应截然相反,傅Z三想也没想地点头:“那就住院”
可傅Z一却面露难色地说:“……能不能不住院,我明天再过来检查也可以……”
还没等医生开口,傅Z三皱着眉有些凶巴巴道:“不行,医生说住院那就住院!”
这时候站在门口的霍云江忽然说:“确实应该住院,肺结核会传染……你也应该注意一下。”
当着姐姐的面,傅Z三只瞪了他一眼,并没当场发作。
等他把傅Z一安置好,去下面缴费大厅缴费的时候,才冲霍云江发难:“你说那话什么意思?怕我也得了肺痨然后传染给你吗?怕你还跟着来干什么?你现在就可以赶紧滚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在气什么?”
“……你说话不气人吗?”
“我觉得还好,”霍云江说,“是你很焦虑,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很焦虑。”
“……我没有。”他们站在缴费窗口前吵了几句,说是吵,实际上只有傅Z三在无能狂怒而已。霍云江依旧那副令人来气的淡漠样,不知为什么也没离开。里面的医护人员递出收据单,傅Z三抓过来插进病历本里,又说:“我只是有点烦躁……你回去吧,剩下的事我可以搞定。”
“不用回去替你姐姐拿换洗衣服?”
“……我自己打车。”
“你明明知道我可以送你。”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住院部的大楼走。
晚风吹过,除了寒意之外,还有身边霍云江身上的味道。他没有缘由地情绪缓和了些,声音也跟着放轻了说:“我不想欠你的……”
“你没必要和我划这么清楚……”霍云江低声道,“要说欠,你已经欠了我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