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流水落花
第223章流水落花
果然，陆宸非但没有怪罪棋然，反而给了他一个绝世的笑颜。但是当他打开那封存完好的锦盒之时，那笑容却意外的僵在了脸上。那刺目的锦盒之内，只静静的躺着一把以红宝石镶嵌的匕首，除此之外再没有只字片语。
陆宸僵住了，那绝美的笑容也变成了怪异的抽搐，他看懂了，看懂了文清的心意，看懂了她最终的决定，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不管自己再怎样的防备，终究还是不能留住一颗已经飞走的心！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他的文清，飞走了！
其实他自己早有察觉的不是吗，就在暴室的那个晚上，她的眼睛里流露出那份凄惶与倔强的时候，他就已经抓到了苗头。在麟德殿上那精彩的一幕，她是用自己的生命在报复他、提醒他，可是他依然一意孤行。他错的太多，走的太远，根本没有看到文清早就因为自己的愚蠢，而转上了另一条路。
手掌不经意的按住肩上那处伤痕，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个姿势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性动作。这个咬痕是文清给他的，却与爱无关。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她疯狂的眼神，那含着刻骨恨意的眼神，曾经无数次闯入他的梦中，让他惊出一身的冷汗。
想到那是，陆宸竟笑了。其实在一个人的时候，他曾无数次怀念过那个时候，起码那时的文清还愿意恨他，可是后来的她，被关在栖瑶殿中的她，眼中只剩下了一片荒芜。那是尘埃落定之后的平静，那是情缘错过之后的了悟！
从那时起，他就已经输了。他以前从来不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后悔，可是现在，他后悔了。后悔没有把握住最后的时机，又或者是后悔自己不应该放走文清，或者应该让她死在自己的怀里，那样的话，她也终究算是永远的留在了他身边，不像现在。
“这是……什么意思？”棋然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愣愣的看着那来自关外的月牙短刀。
他的话惊动了沉思中的陆宸，却没有带来过多的情绪，他只是轻轻的拔开匕首，拂过刀刃之上的纹理。其实他应该庆幸的，至少这上面没有沾到文清的血，至少她没有如此惨烈的在自己面前自刎，至少……她还给自己留下了念想。
直到拔出了刀刃，他才发现那刀鞘之中，隐藏着的一缕黑发。那大概是沈文清最后能给的情意了吧！
“撤回鸿庆楼的人，另外再安排一个女人代替沈文清穿上那件嫁衣吧。”陆宸默默的收回了那缕长发，用超乎寻常的冷静语气，有条不紊的对着棋然吩咐道。
而棋然显然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他的脑子还在拼命的联想，沈文清到底为何要送这把精美的匕首给主子，这其中代表了什么，有什么典故？
“不必再想了。这匕首轻盈短小却削铁如泥，只要轻轻一下，即可要了朕的命，更可要了她的命，她这是在问朕，是不是非要见到她的尸体才肯甘心！她终究……不能原谅朕，她拒绝了朕的旨意，但这没有新娘的婚礼却该死的必须要进行下去！”见他还傻愣着，陆宸索性耐着性子解释给他听，但越说却越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愤怒与无助。
“为什么？”棋然谨慎了一辈子，却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没办法，他这里实在是跟不上主子那跳跃的思维。
“因为朕的旨意不容有违，违者必死，但朕……终究是舍不得！”棋然虽然傻兮兮的，陆宸却非常的冷静清晰，他脑中那些纷扰的情绪，已经在瞬间归了位，他现在，只是一个帝王，而非一个痴恋着永远得不到的女人的男子！
这一下，棋然懂了，他不敢抬头去看主子的脸色，躬身领命，飞也似的掏出了偏殿。
今天之前，他还真没想过天下间竟然有人胆敢拒绝自己的主子！撇开他至尊的身份不说，只说他那惊为天人的长相，已经让很多女人趋之若鹜了，再加上那雍容不凡的气度，和那绝美无暇的笑容，按理说绝对不会有人那么不开眼会拒绝他的求爱，可事实上，今天就真的有人做到了！
他与沈文清也算老相识了，从前他同情过她，怜悯过她，甚至有些心疼，但今天，他却是真真正正的钦佩她！钦佩她过人的勇气与坚定的性情！从前他或许不懂主子为何会如此眷恋这个女子，但今天，他终于明白了，就是因为她的那颗勇敢纯粹的心！
就是凭着这颗心，她扳倒了一手遮天的薛明征和丞相，同样的，也是因为这颗心，她才能在纷乱的后宫中，坚守着对主子的那一片痴心。但刚过易折，这份倔强的背面，却是决绝！
她的决绝，就是不给背叛者第二次机会，即便如主子这样的人品和地位，再回头她也依旧不屑一顾！真是看不出来，她那样一副瘦弱的身躯内，竟然还蕴藏着如此之大的力量！其实只是自己目光短浅而已，早在她接受了主子的安排进宫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看出来的。再说了，主子何许人也，怎么会看上那种庸碌无能之辈，
点上灯，陆宸一个人躺在偏殿里硕大的龙床之上，在他的眼前，是文清晃动着的笑脸与凄楚。这两者轮番上演，一刻不歇，那是陆宸自己在问自己，他到底是想要一个快乐的笑着的沈文清，还是一个终日只会与泪水为伴的沈文清。
他一遍一遍的问，但其实答案早在他的心里，他只是固执的不肯放手。但现在，他似乎连最后坚持的理由也没有了，文清已经表达了她的意愿，这皇宫给她带来的，只有死亡。现在的选择权表面上看似乎在他，但其实他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一夜无眠，清晨的到来，却似乎突然令他茅塞顿开。而鸿庆楼里，同样一夜无眠的，还有沈文清。自从送上了那把匕首，她就在等，等陆宸的一个答案，可是一夜过去了，依然还是平静无波，但这份平静在文清的心里，却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片刻的宁静。
果然，一早宫里就来了人，洋洋洒洒的念了一大堆她听都听不懂的绕口的词句，她脑袋里嗡嗡作响，根本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不是一份死亡的命令。
但是姐姐们兴奋的笑脸却打消了她的顾虑，她知道自己终于等到了……等到了她幻想中的那个陆宸！又或者，那样的陆宸，也是存在着的，只不过，被他自己亲手埋葬了。
而现在，似乎被她重新唤醒了！只希望，往后的岁月，他能忘记自己还有这些无奈的往事，幸福的、无忧无虑的度过。
“文清文清，你听到了吗，皇上下令让我们回家去了，而且东城的南华楼也将在你成婚的那一日，重新开张，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你听到了吗？”文鸢兴奋的语气，渐渐变成了哽咽，好容易盼来了这一天，她却只想哭。
“我们今天就回去吧，我想在家里住上几天。”文清淡淡的笑着，同样也是热泪盈眶。她想在临走之前，好好的看看父母当年的那件卧房，她想好好的在家里住上几天，试一试温馨的，有家的日子。
她的提议意外的得到了所有人的强烈赞同，当天她们就告别了钱老板夫妇，回到了家。这个陌生的地方，到处都充满了熟悉的气息，同样的春风，同样的流水，同样的曲桥，同样的回廊，同样的门窗，似乎正是自己记忆之中的那个样子。
上次来过之后，其实她就想立刻搬过来住了，只是当时心境不同，似乎也觉得住在哪里都是一样。这一次则不同，她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与期待，是雨过天晴之后的轻松与自在，是了无遗憾的宁静与安然！
对于那个传说中更大更气派的南华楼，其实她没有多少留恋，对她而言，南华楼已经成为过去，她现在的梦想，是要陪伴玉珑，游历天下，做一对神仙侠侣！
对两个姐姐，她也不再眷恋，因为大姐已经有了一个稳妥的离魅为伴，而二姐也有了侠义心肠的楚风，虽然他们都曾经以杀人为生，但其实都有着渴望安定的心，或许她们的将来仍有波折，仍有危险，但是文清相信，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他们会不惜一切！
若说这里还有什么让她留恋的话，那边是这沈府，她父母曾经住过的地方，她出生的地方，她的家！有时候想想，似乎自己与这里根本没有缘分，从前是没有机会不敢回来，而如今终于光明正大的回来了，她却又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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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她正托着腮望着窗外出神，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文川和文鸢走了进来，她们一身素白，手上则捧着另一件素服。
“终于回家了，名正言顺的回家了，外公的冤屈也已经洗清，我们总算没有枉为沈家的人，不过我们似乎也该恢复原有的姓氏了。还有，今晚是我们回家的第一夜，我们姐妹也该好好的给外公、娘亲和爹爹上柱香。”文川的声音少有的温柔。
“不错，是该给他们上柱香，我这一忙活，竟然都给忘了。”是啊，离开之前，至少应该禀明他们自己的去向，至少应该认认真真的拜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