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一对疯子（一）
第186章一对疯子（一）“不管去哪，我都要带她一起。我……我身边总得有个人搀扶吧，她是我的徒弟，我就要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薛少康疑惑的眼神，文清干脆泄愤一般的将一直攥在手里的头盖胡乱的甩到头上，眼不见为净。
此时薛少康却猛地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说：“娘子莫气，是为夫的错，竟然忘了这个。”非常自动自发的将文清的满腹委屈想象成了害羞，还喜笑颜开的认为，她之所以思虑周全，都是因为重视自己，重视这个婚礼。
也难为他经过方才的混战，竟然还能天真的以为，眼前的这个女子是真心实意想和自己厮守一生的！
“师父她盖着这个，身边必须得有人陪着，带着我……总比那两位强吧！”云阳也站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那小眼神直接就飞到了文清的两个姐姐身上。
她的意思不言自明，薛少康当然明白。是啊，此人虽说是文清的徒弟，但同时也是金枝玉叶，而且她对玉珑似乎也极为喜欢。就算是为了玉珑，她应该也不会轻举妄动的吧。心中权衡再三，薛少康终于点了头。但他没看见，身后沈文清长舒一口气的放心表情。
“小妹……”见情势不对，文川的身体已然冲了出去。但，这一次，离魅没有容忍她的大胆。他右手飞快伸出，只是轻轻一捞，就把奔跑中的沈文川牢牢的锁在了自己身边，无论她怎样的踢打叫骂，都无法撼动分毫。
“文清……”另一边楚风和孟麟也挣扎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上前几步，却与薛少康身后那人形成对峙之势，这一次，楚风丝毫没有后退一步，一场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姐夫，我不要紧的，你放心，照顾好姐姐们。”转过身，顺着不断涌出热泪的眼眶，文清微笑的看着他们。一张张脸，一个个名字，她都牢记在心。她知道自己这一去，再也不可能回去这里，回到她们中间，虽然有不舍、有留恋可是她不后悔，为了玉珑，就算是死，她也绝不后悔！
这么一闹，时候也不早了，薛少康一把扯过沈文清就往轿子里推，而他没有如寻常的新郎一样，英姿飒爽的骑着高头大马，而是眉开眼笑的跟在轿旁，寸步不离。
他这一副没心没肺的不孝模样，惹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他的亲爹今日就将被杀头，做儿子的非但没有守在刑场送最后一程，反而还穿红挂绿、眉开眼笑的，真是让人不齿！但薛少康似乎对众人的目光毫无所觉，依旧兴冲冲的。
而花轿里面却是另一番光景。那大红的头盖早就被丢至一旁，袖口金色的丝线也被她扯得毛毛糙糙的。轿子节奏般的摇晃着，似乎已经走出了好远，时间越久，她的心情就越发的焦躁不安，一声比一声更加急促的呼吸响彻在自己的耳边，而那些议论，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爹……”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不远处薛少康的一声低喃，瞬间使她苏醒过来。愣了一会儿，她才想到那晚薛少康的话，他还要带她来见大仇人薛明征，还要让她面对面的承认自己嫁给仇人之子的残酷事实！
轿子已经停了下来，四周围议论的声音更加清晰、更加肆无忌惮。文清突然慌了起来，她还没准备好，还没准备好面对众人的非议！
十六年前，薛明征害死了她一家，十六年后她又亲手让薛明征付出了代价，可是……可是她却要置沈家那么多枉死的冤魂于不顾，身披大红嫁衣，以新妇的身份踏入薛明征的家门！这可真是……奇耻大辱！
虽然她自己和她的家人都明白这其中的原委，但她怎么跟满城的人去解释？她要用什么理由来堵住这悠悠众口？文清慌了，彻底慌了！但眼下已经无路可逃，慌乱之中，她只来得及抓过被自己丢到一旁的大红盖头，遮住自己那张煞白的脸！
“爹，我带您的儿媳妇来给您请安了。”才听到那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下一刻，薛少康的手就已经探了进来。
文清躲避不及，一双柔荑已经被他大力的握在手中，几乎是强行从轿中被拖了出来。面对高台之上爹爹那疑惑的表情，他又像疯了一般，毫不避讳的将文清的盖头直接掀开，法场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一是因为新娘的身份，第二则是因为，新娘脸颊上那清晰的手掌印。除了瞎子，想必任何人都看得出，新娘的不情愿，可是即便到了此刻，依然没有一个人敢当着薛明征的面，仗义直言！再说沈家的人，也一个都没有出现。
突然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文清头皮发麻，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但最可怕的却还是面对薛明征那张脸。他瘦了些，看样子就算是当朝太尉大人，坐牢也一样是痛苦的！只不过，比起自己当时那憔悴的样子，却还是好的太多！
但这些都不是沈文清关心的，她看到的是那双眼睛，那志得意满的眼神。可是，这完全不该是一个将死之人的眼神，再过不久，他的头颅就要被无数人踩在脚下，他一生苦苦经营的仕途也将以最不堪的方式告终，可他的这个眼神，却像是在说，你终究斗不过我，你输了！
“你又有什么阴谋？”不由自主的，文清已经问出了口。
“可笑，我已经被你和睿王联手给算计到了法场上，还能有什么阴谋？不过，我想你也没有好下场的吧，陆宸那个人阴险狡诈绝不在我之下，早晚有一天，你也得毁在他手里！但现在，你似乎捡回了一条命，我是在为你高兴啊！”经过了这么些日子，当天的事，看来薛明征已经都想明白了，对于沈文清背后的那个人，他的心里也已经有了定论。
文清当然不会告诉这个人，自己已经尝到了苦果，只是嘴硬的说：“太尉大人还真是忧国忧民啊，死到临头了，还操心别人的事情！我劝你还是先想想，到了那边，见到我爹娘、我外公，你该怎么赎罪吧！”
“这么多年，南心她一定等我等的很辛苦，老夫早就巴不得见到她了！”可惜薛明征也是个硬茬，完全不理会她的挑衅，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不痛快。
“住口，不许你叫我娘的名字，你不配提她！”一听见娘亲的名字，竟然被他这么亲密的唤出，沈文清都要气疯了！一想到他当年有那么下作的手段侮辱了毫无所觉的娘亲，沈文清就觉得这个人是个魔鬼，充满了邪恶与污秽的魔鬼！
“老夫不配？哼，老夫不配！当年若不是沈介山那个老匹夫从中作梗，南心早就是我薛明征的娘子了，你们也会是我和南心捧在手心上的珍珠！都是他，当年他嫌我官职低微、出身贫寒，死活不同意我们的亲事！多少年了，我求了多少年，等了多少年，可那个老匹夫却将她许给了一个山贼？哼，一个山贼，真是可笑，可笑！”薛明征双目赤红，激动异常，眼中还闪动着……泪珠？
那是泪珠没错！真没想到，他这样高高在上、自私虚伪、阴险狠毒的人也有这样脆弱的时候，沈文清反倒呆住了，被他脸上那份痴狂和愤恨彻底震住了！
脑子转了好多圈，舌头打了无数个结之后，文清才弱弱的辩驳道：“你口口声声南心南心的，可就是你，杀了她的亲爹啊！你当年但凡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情意，也不能作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啊！
旁边的薛少康这些天来一直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醒的，什么时候是在梦中。
就比如今天一早，当看见为他披上嫁衣的沈文清时，他就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后来见到了爹爹，他又觉得无比清醒，但是如今，听着他们的话，他又觉得自己像是在梦中了！
他知道那个沈南心是谁，他们家后花园的佛堂之中，有一幅画像，是一个女子的画像，那上面的女子就叫南心！而且她的长相与文清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而那幅画像中的女子，就是自己那已经过世的娘亲！
莫非……难道他和文清是……兄妹？
“那个老匹夫根本不配做南心的父亲，是他杀了我们的孩子，还企图杀了南心，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为我的妻儿报仇！”一滴热泪终于滑落，他苍老且布满厚茧的双手挣扎着，颤抖着抚上了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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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沈介山死了，那个姜世彪也死了，可……他的恨依然没有消散。因为他最心爱的女人，他生命里唯一的美好，也被自己杀死了！
他恨，他怎能不恨，看着这张酷似南心的脸，他泪如雨下：“你知道吗，当年在沈府后花园的秋千架旁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对你朝思暮想，我每个月都会上门提亲，只盼着能再见你一面，能跟你说一句话，可是你爹……你爹他始终避我如蛇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