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还会长大 - 跳进那个兔子洞 - 乔伊梦游中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往后的日子还会长大

往后的日子还会长大

林辜月两年前在机场随意写下开头的那篇童话,毕业回到云江一阵时间,兜兜转转地,竟然也有版权方有意改编。先前她多数时间都在忙学业,或者帮吴栖采风,料理资料。但对自己写的那篇故事记忆犹新。一个普通的小孩无意间得到了丘比特的弓与箭,于是大肆改造身边人们的情感。结局是她放弃了神力,回到原本的生活。

主编剧来聊天,希望剧情含义更讽刺,问:“不如再加一个情节,让她拿双眼当代价,换继续支配别人的能力。一个小孩肯定是贪心失控的,而且方便做大场面效果。”

林辜月把头摇成拨浪鼓。

这倒是给她带来了新想法。她紧锣密鼓地开始学习戏剧写作。郑克老早改行当电影编剧,给她搬来了一缸的书,再抄送好几个文档的视频标题。

她埋头学习了有半年,中途,时洇他们全开始着迷多肉和水培植物,认识这么多年,头回一窝蜂地掉进相同的兴趣坑,便跟漩涡一样愈卷愈烈,整日在群里喋喋不休,非塞给她几盆。他们送的花草到她手上就萎靡,她十分怅然,转头读起植物养植。

她买了间小公寓,打算在阳台种满了各种颜色的玫瑰。

沈嘉越和乐团巡游到亚洲,挤了时间飞回云江陪家人,看着她那排死伤无数的花盆,嘲笑说:“你哪里有种花的天赋啊,这得种到什么时候?”

她说:“没关系,我长命百岁。”

梁好考上大学,好巧不巧,专业就是农学。她来她家,抱着教科书研究半天,说:“我把我老师叫来,正好我们要一起吃饭。”

结果林辜月那怕生的小家莫名其妙地迎来了一位堂堂的教授。

她忐忑地对教授说:“该不会我买的种子是熟的吧?”

教授说:“别怪种子了,是光照问题。你只有一个阳台吗?”

于是林辜月和她们一起,哼哧哼哧地把花盆搬到另一侧。两个月后,真的开满了玫瑰。

又是一年的冬天,兴许因为阳台仍然春意斐然,她觉得今年特别暖和。她每个月都摘一朵自己种的最漂亮的玫瑰,夹在一束百合花束间,带到墓地,放在潇云阿姨的名字前。

林辜月仍旧认真地擦碑文,到名字处,更像在临摹。偶尔和她说说话。那天,她的名字也无比光亮干净。

中午小婷逮她来出版社,给《童话森林》写周年贺签。她端坐在会议室,实在没头绪,笔冒嵌嵌合合,写坏了好几张,慢慢地在废纸上画起花朵。

“你随便写写就好啦。”

“我才做不到对别人的童年随便。”

吴栖也来了。她和小婷侃起日常,转头看了一眼愣愣思考的林辜月,说:“原来这孩子不管在中国还是在瑞典都一副神游的样子,不过,这真是一种很好的品质。”

林辜月迟钝地擡起眼:“嗯?”

吴栖和小婷都笑她。

林辜月问:“先前总不好意思问,但其实我从小就很想知道,凯斯威尔真的一定要死吗?”

吴栖大度地说:“当然不是了。佩妮和凯斯威尔是太理想化的人物了。当年我写到后面,突然觉得这么理想的人不应该存在的。可是活久了,我意识到是我狭隘。他们既然被我创造出来了,凭什么被说成是不存在的呢?现实这东西,应该由我决定是什么才对呀。一天有24小时,如果我用15个小时来幻想,那么我所处的幻想,就是我客观实际的现实。”

“尤其,当一个想象到了极致,就可以被算是真的,对吗?”

“我越来越觉得选你陪我来哥德堡很对。”吴栖会意地笑,“但可惜我不信任他们,不信任我自己,几乎是用一个惨烈的结局放弃了这个故事。那个时候我差点不再写童话书。”

“如果从头再来呢?”

吴栖诚恳地说:“你也读了那个故事,你知道他们注定会多鲜活地,继续生活下去。”

林辜月若有所思,不知不觉,已经把贺卡写完了。

“《童话森林》的小读者们:

愿你们遇到一个好故事。

愿你们对成长有着如对故事般忠贞不二的守信。

愿你们终将向前走,走到离所钟爱的故事最近的地方。

你们的好朋友辜月”

从出版社出来,十分钟的路,她又路过那间冰淇淋店。其实不该这么说,那家店只红火了两个季度就倒闭了,现在是一家咖啡店。

林辜月坐进去,挨窗打开电脑,翻开书。后来几年都在留学,云江好多地方翻天覆地,几乎变成一座新城市,但公园草地仍绿茵茵一片。必须多加感谢云江维持着四季含糊不明的惯例,总让她在裹着大衣的时候,也找到春天的样子。

书翻了半本,她抿干净最后一滴咖啡。找前台新买了杯热美式。她已经能够坦然品尝咖啡苦味了。

回到座位上,隔着玻璃窗,余光里人群熙攘。两三年前那群演宫廷剧的小孩没准已经上学了。现在的这群更年幼的小孩举着沙铲,接力挖着沙地区,也许在玩寻宝游戏。天空浮起一群风筝,像童话绘本舍不得翻页的插图。

转眼四周暗沉,店员在擦桌搬椅子。她伸伸懒腰,关上电脑,在回家前忍不住去看方才那群小孩到底在挖什么。

只是一个洞而已。

但足有半人深。她站在边沿,伸出脚尖探探,险些滑铲似栽进去。她坐在边缘拍着胸口,气喘吁吁。愣了许久,忍不住大笑,撑着膝盖站起来。不需要道理。三二一,她奋力向前一跃。

往日回家的那条路,在裤腿的尘土之间显得尤为漫长。

路灯间隔,她的头顶明明灭灭。戴上耳机听音乐,打开手机切歌,循环播放少女时期最爱的《yell》。消息提示里还有十多个未接来电。竟然什么人都给她打了至少一遍。其中还有叶限的名字。好久不见。

她心跳加重,笃笃,笃笃。好久不见。

眼底刺痛一般,闯入一个人。好久不见。却不曾有陌生。她熟知他意志消沉过,竭尽全力地负责过,斤斤计较地退让过,学习过,争取过。也熟知他如今只画自己最想画的画,说最想说的话,过最想过的生活。

她更熟知,他对她的熟知。

她的理想、自由、方向。她的幻与真,梦与实,愿与切。她的故事,她的家乡,她的船桨和宝剑。

他捧着一大束玫瑰,站了不知多久。迷途动物似地望着四周。忽然有了预感,脚步定定,猛地回头。

他朝她奔跑。

花瓣飞扬,他们的影子相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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