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相同的鸟聚在一起 - 跳进那个兔子洞 - 乔伊梦游中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羽毛相同的鸟聚在一起

羽毛相同的鸟聚在一起

老师的哨声响了五六遍,她们躲在升旗台背后,翘课本该忐忑,却有种小鸟回巢的安心感。

林辜月悄悄探出头,看了一会儿,与时洇对视。

时洇愤然地皱起眉毛和鼻子,唇语骂道:“你居然丢下我。”

林辜月笑咧咧地坐回来,手中的跳绳放到一边:“学校新编的这个跳绳操果然看起来很愚蠢。”

她脑袋的影子圆润饱满,好比松鼠在夜里捧起来的果子,高出旗台的大面积阴影一截。从盛放这个角度看过去,那片景象像黑白墨水打印出来的城堡,有塔尖,有回廊,也有公主。

盛放把林辜月拉进来:“翘课也该有点翘课的样子,我不想被发现。”

林辜月挪挪身子,找到一个舒适的坐法:“翘了课没学会这跳绳操也无所谓,我也不信大家会愿意费脑记住,到时候跟着领操做动作就行了。”

盛放垂着眼睛,总觉得地上那拉成平行四边形的阴影里,正有颗果子不知好歹地滚来滚去。

她说:“翘课这个词和你很不搭。”

林辜月一顿,反问:“那么和你搭吗?”

“我翘过很多次。”

盛放当然没好意思说,基本都是拉丁舞课。

她不想看见镜子投射自己和海报里的林辜月,那是极高饱和度的对比。

她常期望人类能像其他动物一样,脸上长满毛,或许会好些,至少不那么赤裸,能给羞耻与自卑一点藏身之地。但稍想一下便猜出,若是真有这么一天,如今对猫狗如何,对彼时的人类便也如何。到时候就是要给毛的亮泽、蓬松、色块评个优先。

审美是最原始纯正的血统论,会移位,却不会消失,像病毒从一个器官扩散到另一个,人类是被永恒寄生的宿主。

某种色泽的人只能是奴隶,某种毛质的人生来高贵,接着便有人捍卫,为混合杂色而起,为密不透风的摇粒绒而战。无毛发的是否应当被允许拥有公民权?难道他们活该低人一等?

宗教和政治开始涉入,战争结束,人人摘不下有色眼镜,却高举平等的旗帜,惺惺作态,具体展现为用词谨慎。

然后变作互联网社交,延伸出新的伪科学,“毛发与情感位置的相关性”,“你不得不知道的十个毛发心理学冷知识——过于顺滑的毛发是控制欲的外显表现”。层层过渡,演化成不痛不痒的白眼和冷嘲。

生命无错,错在人类从古至今滥用智慧。说明意识才是真正的累赘,干脆别有思想和感知,不要有神经末梢。

尤其,其余动物求偶几乎也是判断美丑,也因相貌进行无端霸凌,只是标准不一,同样仰仗脸面。

那么退成植物好了。

这也并不保险,谁也保不准亿万年后,植物是否会演变出另一种文明,因为一片叶子的光泽或根茎的笔直程度,自作聪明地给同类分个高中低,建立起新一轮的等级制度。

……

……

……

地球毁灭吧。

林辜月无法察觉到盛放平淡的表情下,内心已经屠至星际了。

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逃过无数节课,回想起来,她只是神游到各种次元,身体却一直老老实实地坐在教室里。

她说:“……我发现我竟然没有翘过课。”

盛放脑袋里的钟“噔——”的一响,略有恍惚,道:“所以我说,翘课这个词和你不搭。”

“可刚刚是我主动带着你翘的,”林辜月沉思,“你不了解我。”

“……”

林辜月瞥了一眼盛放的神色,补充道:“‘不了解’并不是一个贬义词组。”

“我知道……”盛放还是低着头,“你不用总是过分在意我的心情。”

林辜月迟疑道:“我有吗?”

盛放的言辞间隐约有着愧意:“可能你没发现。虽然我从没有想过要你承担我的心情,但事实是这样的。抱歉。”

林辜月仿佛才了然自己应当要感到委屈,稍擡起下巴,眼底晶莹,没有回应。

她们的影子同样被更庞大的一片阴影完整吞没。盛放从前未曾意识到,在这被覆盖的一隅里,任何东西都不被辨认,是一样的。

这或许是最公平的时刻,是太阳高悬于天空的真正意义。

盛放很认真地看向林辜月的眼睛。那双眼睛有着夜里云破月出的柔美,不是那种刻意施舍的光亮,而是无意间散落下来的好脾气,温和得不真实。

她又道:“我一直很想和你说,那个时候,我应该坦白我看的书都是赵言冰和赵言清看过的,甚至读后感都是她们……”

盛放忽然失去言语功能。嘴唇动了几下,没能继续。

她其实并不想承认这件事。

“总之抱歉。”

林辜月却摇了摇头。

“当年我送你锦囊,和赵言冰赵言清没有关系。”

每个字都念得像在呢喃,落下来时却无端的有重量。

“是因为《梧桐树庄园》。”

盛放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隐隐发颤。她从前颤抖,均是出于害怕或防备,可这一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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